苏椿城入葬之后,苏宅陷入了沉寂。偌大的苏宅里,只能时不时的见到几个清扫的人。苏吟拉下亚麻布的窗帘,整个房间随之便陷入了朦朦胧胧的黑暗状态。五颜六色骤然降了个八度音程,黑影弥漫的房间仿佛沉入海底,绿莹莹的水的镜子上反射着光亮,在正午的梦中轻轻的开始在窗帘上喘息。
叩叩——
“小姐,有封来自北平的信,是给你的。”宋妈在门外喊。
苏吟睁开眼,她想要起来却有些没有气力,她微弱的声音饿了似的传了出来,“宋妈,劳烦你帮我拿进来,好么?”宋妈是个手脚利索的人,她轻手推开门,小脚如点荷之露般轻巧的走到床边,她说:“小姐,信和今天的报纸我放床头上了,我今儿煲了你最爱喝的姬松茸茶树菇素汤,多少喝点儿?对了,云扬今天去梅溪阁给你买了些桂花糖芋苗、桂花蜜汁藕还有梅花糕,这不,昨儿,我家那老头子又从老家带了些雨花茶,泡一盏侯着?”苏吟听着宋妈如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轻笑起来。
“好啦,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起,雨花茶可得给我留着。”
宋妈一听这话,喜笑颜开的连连点头说:“得、得!雨花茶全给你留着!那我先去准备着!”说完,宋妈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苏吟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海棠都快开花了,心里竟有一丝酸楚。她打开牛瓦的信,牛瓦的字写的不算好倒幸得认得出。这封信很短,寥寥的几句交代了博奇斋的生意,而后才是重点:说山西一个老头,家里有大量金贵的刚出土古玩,他与牛瓦老爹颇有些交情本也有意愿将古玩都卖与博奇斋,但半路却被人截了胡,听说是金陵的一个商人那人威逼利诱要拿下那批货,牛瓦见了其中几件觉得的确是好东西,不服气,想要去山西一趟。
苏吟皱起眉头,她放下信,无意间瞟了一眼一旁的报纸。今日的报纸的报头上印着“福合拍卖场庆祝晚会”。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前几日听宋妈提过一嘴,说:几日后便有一场拍卖会,四面八方来了不少人,还有几月前来金陵的那头老虎。宋妈说起来就一肚子气,她着实恨那个依靠权势的人,是那个人害了苏椿城,害了苏家。
苏吟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宋妈来催门她才下床出了房间,宋妈看着苏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心疼,连忙扶去。苏家的餐厅很大,这也是源于苏椿城在世时喜欢宴请朋友,吃喝玩乐的地方自然是大些,但今日看来却十分的凄凉了。苏吟坐下,汤还煲着,宋妈端了杯雨花茶先就着。苏吟啜了口茶,抬眼看去,正对面是一扇木窗,正对着园林里的一片梧桐树,那时她最爱的,小时候见了梧桐就开心的不得了,后来苏宅了便种满了梧桐。宋妈看着苏吟对着窗外发愣,她心疼的叹了口气,故意打趣说:“我看啊,今年的梧桐结的花不少,云扬去扫院子时又得抱怨咯!”苏吟笑了笑,又啜了口茶。
这时,云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宋妈见苏吟正惬意了些,她忙着跑出去拦住云扬,又瞟了一眼男人小声说:“你这小子,又带着什么人?”
云扬是个憨厚的小伙,他笑起来说:“这位先生说是小姐的朋友,我看他也不像坏人,这些天小姐心情不好,我想着见见朋友会好些。”
宋妈一听觉得云扬说的也没错,又看向男人,薛朗手里提着梅溪阁的糕点木盒看着宋妈礼貌的笑起来,说:“大婶儿,我是与苏小姐在北平相识的,来看看她。”苏吟听着动静,走出来,她看着薛朗怔了一会儿而后笑着说:“薛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多日没消息,我可是好一番打听才寻来的。”
“费心了,正要开饭了,吃个便饭?”
薛朗笑起来,“那自然好了。”
餐桌上,一大桌子的菜,有芦蒿炒肉丝、面筋包揣肉、鲜香菇炒青菜、炒茼蒿、腌笃鲜、咸肉火腿蒸千张、雪菜炒笋丝肉丝、笋子千张结烧肉、姬松茸茶树菇素汤,看得出来宋妈今日的心情也不错,苏吟吃了几口问:“今日当真是来看我?”
“苏小姐果然聪明,的确有一事想邀请苏小姐。”
“哦?”
“福合拍卖场庆祝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