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连着下了一夜,路上的车子都走的很慢,一寸一寸地走着。车轮陷在雪里,整个车身发着低沉的咯吱咯吱的响声,苏吟一身到脚踝的白色旗袍外搭着一件黑色的毛绒大衣,驼色毛呢的帽子刚好挡住她的额头,微卷的头发垂在颈间,她皮肤白皙,鼻尖的那一点红晕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惹人爱。冬日的寒冷没有浇灭那些好奇古人智慧手艺的人,厂甸庙会依旧是人声鼎沸,这里摆摊儿的人都是熟悉苏吟的,在他们眼里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个被人愚弄的娇憨罢了。苏吟同往常一般依旧冷着脸就走向胡同的最里角,往常倒是有人用叫卖声或是“诱惑”的话来拦过苏吟,但总是会碰一鼻子的灰,后来他们干脆联合起来用轻蔑的目光来惩罚这位不识趣的年轻女人。
苏吟走到这一条胡同最冷清的摊子前,对着那位窝在角落邋里邋遢的男人恭敬的叫了声“老师”。牛瓦老爹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儿,身旁的牛瓦垂头丧气的揣着手蜷缩在那单薄的棉衣里,显得又小巧,又可怜,他睁着一双沮丧的眼睛看着一旁摆摊儿的令人愁惨的景象,这丢了魂的落魄样子可不像牛瓦往常的活泼机灵劲儿。苏吟放下皮箱,随手从摊子里捞起一块手表,问:“怎么了?”牛瓦使气的不搭理苏吟,苏吟倒也不甚在意,她仔细看着这一块玉石手表,手表的表盘使用的是和田玉中的碧波绿玉,玉盘之上用银制做的一个六芒星覆在玉盘之上,指针也是银质的,表壳上嵌满了钻石,透明干净的表镜是玻璃的,表带的黑色皮革看起来低调手感也不失柔软。苏吟拿起手表往牛瓦面前递了递,说:“这样的好物件,你可愿意卖给我?”
牛瓦瞥了一眼手表,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不知是冻的还是怎样的,他气冲冲的回答:“不卖!不卖!”苏吟倒是吃了一惊,往常牛瓦有了新物件必先在她面前吹上一堆的溢美之词,目的自是想在苏吟身上捞点儿,牛瓦也是个人精,他虽然不晓得苏吟的身份却知道她定不是一般人物,好一番巴结讨好,但苏吟这人却怪的很,不是她看中的就算是上了岁月的好东西她都不会瞧一眼。苏吟看着牛瓦又问:“可是那卖糖葫芦的老爷又卖了不得价儿的给了你?”牛瓦老爹一向不爱说话,见牛瓦这德行也是上了火气,他睨着牛瓦答道:“他丫的!昨日在鬼市混去,回来时就拿着这块表,这不,这块表料是他摸来的。”
牛瓦是个急脾气,他听的心里委屈,憋的一肚子的苦水,眼角迎着风红起来,他喊道:“哪里是我摸来的?昨日我跟着胡同口的刘彪子去的。”说到这,牛瓦抹着眼泪说话也哽咽起来,“刘彪子手是个不干净的,他偷了那位爷的手表,拍着胸脯跟我保证来的,说卖了分我三成的钱,哪里知道那位爷是个当官的军阀,三两下的就抓了刘彪子,我跑的快没被抓咯,那谁会知道那刘彪子会不会供了我。”
苏吟摸着手表说:“就是这块手表?”牛瓦擦了鼻涕点点头。
思索了一会儿后,她又说:
“那你的胆子也颇大,摆在这里卖。怎不还回去?”
“那些个军阀个个凶狠,我怎么敢去?”
苏吟叹了口气,站起来,正想说什么,胡同口就热闹起来,摊主们流窜看货的人们都盯着那个只在流传中出现的人物,他们的眼神今日出奇的一致,这样的奇事总是会把她们团结起来。那男人还穿着一身军服,披风盖过他的皮靴,皮靴踩雪的声响格外的刺耳,他高大的身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牛瓦咽着唾沫连爬带滚的躲到苏吟身后。楚尚华走近,他看着苏吟,总觉得这个女人的气质有着越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