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可怜的小葵花开始凋零，那细长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往下落，那葱绿的叶子也开始枯萎……
最终，她沉入了泥土……
太阳给予过小葵花华丽而繁盛的温暖，
但之后太阳冰冷的心却决裂了向日葵的心房，
衍生出绵绵无尽的黯然伤神，
没有了太阳的温暖，
她脆弱得不堪一击、会轰轰烈烈凋亡。
这是向日葵的葬礼。
夜葵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四周都是白色，她很累，却不想歇息，前方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她，她一刻也不停息，她想要过去。
“孩子，来吧，来到这里，你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开始新的旅程。”
“你会得到快乐与幸福，你会远离黑暗，你会拥抱光明，这里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夜葵看见她张开双臂，声音温柔，轻轻拂过她的心房：“来我的怀里，我的乖孩子。”
夜葵朝她走去，急切地、迫切地，快了快了，她快要拥抱她了，夜葵笑了……
“小葵！”一声惊呼止住了她的脚步，夜葵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那是个男生，他的身影模模糊糊。
“别过去！小葵，来哥哥怀里，哥哥会疼你，再也不会让你痛苦了！”那个男生张开双臂，她看到他的嘴角勾起，却看不清他的脸。
“哥哥？”夜葵被这个陌生的称呼震住，但随即，小脸上晕开一抹欢快的笑容，她脚步雀跃，只有半米高的小身子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她快乐地大喊：“哥哥！哥哥！”
‘嗵……’，小小的身影跌倒了，小膝盖上渗出了血，她的眼睛红了，好痛，她起不来了，她看见她的哥哥向她走了过来。
她张开小手臂，眼泪哗得流了下来，她嗫嚅道：“小葵痛痛，哥哥抱！”
男子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浅笑的语气带着宠溺：“小傻瓜，走路也会跌倒啊，哥哥给你揉揉。”
小夜葵眨着大眼睛，好奇地说：“哥哥，我看不清你的脸呢，小葵看不清你的样子，哥哥……”
小夜葵胖胖的小手去摸他的轮廓……
夜葵在梦中急切地想看清那个人的脸，他的怀抱好温暖，他的笑容好漂亮，他抱着她，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可是，她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呢？
她又想起那些她曾经杀过的人，他们模糊的脸她也看不见，所以，这算是惩罚吗？
想到这儿，她哭了 ……
床上的人脸色发白，浑身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一旁的仪器上微弱的心跳起伏，虚弱得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夜葵躺在这张床上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生命的各项指标都在下降，她靠着这些仪器勉强存活，一个星期滴水未进，只能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尔文给她请来了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治疗，情况却不见好转，甚至越来越恶化。耳边又想起了医生的话——
“她身中剧毒，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手心里的红色花朵已经完全形成。她在前段时间有受虐待的情况，背上的鞭伤总是反反复复，愈合了又崩裂，再愈合，再崩裂。最致命的伤是接近心脏的那颗子弹，几乎要了她的命，当时被送来的时候，病人又失血过多，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少爷，我知道你心疼小姐，但我还是必须告诉你，如果再过三天，小姐还是没有醒来，请您做好最坏的打算。”
尔文的手掌附上她的脸颊，氧气罩里弥漫起白色的雾气，她好不容易胖了点的脸颊，此刻瘦得颧骨突兀。曾经那么锋利少女，此刻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医生说她曾经受到虐待，她在那阴暗的地方活了十年，不知还受到过多少鞭打，不知还经历过多少次死亡的边缘。他家的小公主，他以前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他曾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跟前，他对她百依百顺，惯着他，让着她，他疼都还来不及的小葵竟然被夜墨那该死的家伙虐待了十年之久，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为什么那天自己留下她一个人？
是他的错，他应该每时每刻都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医生还告诉他，她之所以活下来了还没醒，是因为她铁了心不想再醒过来，她在逃避现实，逃避一些人。
想起那日在古堡，夜墨对她说的话，让她几近崩溃，最后自己暴走，刺激了她的神经。难怪她不想醒来，她受到的伤害实在太大……
他每日在她的耳边与她耳鬓私语，就是希望自己能唤醒她冰冷决绝的心。
她心无所恋，所以沉睡。他就让她知道，就算全世界都背叛她，他也是永远站在她背后背叛全世界的那一个……
“小葵，我可以做你的太阳吗？”他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脸颊，泪水沾湿他的睫毛，滚烫地滴落在她的脸颊。
“不要再睡下去了，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陪你看日出日落，陪你看潮起潮落，陪你看遍这世上所有的风景，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你醒醒，小葵，我，很想你……”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近乎破碎，像个孩子般抱着她哭，似乎她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支撑，没有她，他会崩溃……
又过了两天，夜葵仍就沉睡，尔文连着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没有进过一口饭，蒂娜来劝他，他也只是摆摆手，然后将门反锁起来，日日夜夜地在夜葵耳边的说着悄悄话，有时，他会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微笑，似乎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给她听。
第三天，下雨了，期待让人越来越疲惫，漆黑的夜像是一场无情的控诉，上个雨天，她还靠在他的怀里浅笑生姿，她偶尔会拉着他的手撒娇，他们还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恋人。
如今，尔文靠在窗前看着瓢泼般的大雨，心跌落到了谷底。
“还是不肯醒吗？”尔文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放在脸上轻轻蹭着，下巴的青色胡茬长的像草一样茂盛，头发乱糟糟的，紫色眼眸没有丝毫神采，他近乎绝望，整个人颓废至极。
“小葵，不管你醒不醒，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你，我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孤单。你如果真的死了，那我，也陪着你。”说到最后，他笑了笑，那笑容，简直是世界上最耀眼、最夺目的、最温暖、也是最魅惑人心的。
他迷恋地看着她的面孔，似乎要把这张脸烙在心上。
“哥哥……”
一阵细小的呢喃让尔文定住，他欣喜若狂地拉开门，大喊道：“医生！医生！她醒了！”
那一刻，他喜极而泣，那种心顿时被充的满满的感觉，那种高兴得想要炸开的感觉，让他的心脏几乎超负荷的跳动！那一刻，精神上的紧张立马松懈，然后，他那么大的个子竟直直倒地，陷入他人生历程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昏迷……
也是，为了照顾夜葵，他的身体连续五六天没有得到能量补充，加上他过于激动的情绪，此刻，昏迷也是正常的。
在极短的时间内，夜葵的心跳恢复正常，能够摆脱机器的辅助，甚至能在蒂娜的搀扶下走路，医生看着坐在床上吃得不亦乐乎的夜葵，几乎震惊地感叹道：“她简直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蒂娜忍俊不禁，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他们少爷，似乎有些严重……
蒂娜把少爷这几天种种疯狂的表现告诉夜葵，她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骂了句：“这个蠢蛋！”然后，她在蒂娜的带领下，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正在打点滴。
夜葵走过去，伸出巴掌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拍了怕，拍了拍，再拍了拍……
蒂娜不忍地转过头去，决定不去看苦逼的少爷，这种方法太暴力了……不愧是夜墨亲自调教出来的人……
“蠢蛋……”她又骂道，声音有丝丝地哽咽。
蒂娜回头，看到夜葵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识相地退出去把门带上。
夜葵哭了一会儿，拿起床头的苹果和水果刀，一刀一刀地削起了皮，好了不得的刀工……
削好了皮后，她切下一小块，递到他的嘴边，命令道：“起来！起来吃东西！你要是不起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数到三——”
“1——、2——”她还没数完，手中的苹果就不见了。
“小家伙，我被你吵死了。”尔文无奈地睁开眼睛，嘴中嚼着苹果。
见他想要起身，夜葵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扶他的背，却被他猛地带进了怀里。
“醒来后，能见到你活蹦乱跳的，真好！”尔文抱着她，微闭眼睛。
夜葵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却被尔文抱得更紧。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略显疲惫，微微沙哑。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葵，别生我的气好吗？我接近你，只是为了保护你，别排斥我好吗？”尔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暗哑的声音别有一番味道，“对不起，我那天吓到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见到那样的我了。”
夜葵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脏跳动，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的温柔，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尔文，你也中毒了吗？”夜葵趴在他的怀里问道。
尔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如果……”夜葵开口道，“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你会愿意让我为你解毒吗？”
在她昏迷的期间，尽管她不愿醒来，但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他说话，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哭笑，感觉到他滚烫的泪水，那温度，简直要把她的心融化了。
她也听见他说，如果自己死了，他会陪着她……
短短的几天，他几乎把所有的情话都说给她，他给了她至死不渝的承诺，才使她愿意放下一切来到他身边，她莫名其妙地就相信他不会骗她……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就算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我也绝不忍心让你冒这种险。”尔文摸摸她的头，“这世界上，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其他权利、生命、金钱，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
“小葵，答应我，以后决不让自己受伤……”
“好。”她应道。
“你的十八岁生日……可惜错过了……”尔文突然从床下抽出一个精美的礼盒，打开，“喜欢吗？”
一只白色的小猫咪躺在软软的铺子上，此刻正因为突来的光明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盯着夜葵看，光滑的皮毛让夜葵忍不住伸手摸一摸。
尔文从小猫的脖子上解下一条缠了两圈的项链，给夜葵戴上。
一个小小的水晶，是黄金色的向日葵，小小的花瓣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夺目的光芒。
“很可爱，我很喜欢！”夜葵抱起小猫，它好小，她根本不敢用力。
十年来，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可爱的礼物，几乎爱不释手。她很喜欢宠物，可是夜墨从来不允许她养宠物……
尔文就知道夜葵很喜欢这份礼物，因为她从小就是一个有点小调皮、有爱心的小女孩。即使被夜墨训练了这么多年，她骨子里的温柔很容易就能被激发出来。
两个人动手给猫咪搭了小窝，由于它太小，还没有断奶，夜葵拿个小碗给它喝牛奶，然后趴在一边歪着脑袋看它进食，一会儿碰碰它的小脚，一会儿揪揪它的耳朵，笑得好开心。
尔文看她笑得那样毫无戒备，恍惚间觉得他的小葵又回来了，一种幸福感瞬间膨胀，他发誓，他要永远守护着这种笑容。
他从后搂着她的腰，轻吻着她的发丝，柔柔地说道：“遇见你就像块宝……”
夜葵转身，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笑得眼睛弯弯的，说道：“总感觉，我们很早前就认识了……你给我的感觉很安心呢……”
“是吗……”尔文与她的额头相抵，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嘴角的笑容简直要把人溺死。
是呢……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小葵……
夜葵八岁以前的记忆都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所以也就遗忘错过了很多事情。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呢？”夜葵笑得天真，撒娇地扑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好温暖，让她好想一直窝进他的怀里。
尔文只是宠溺将她抱在怀中，笑而不语。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呢……”夜葵在他的怀里低声说道。
尔文的笑容愈加繁华奢靡，紫色的宝石闪着璀璨的光亮，他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人。
他慢慢地抬头，透过玻璃屋顶，觉得头顶这片他看了二十二年的星空，第一次生得如此美丽。
孤单就像是令人窒息的黑色藤蔓，缠绕了他十几年，让他觉得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
三十年的时间只剩下五年了，如果到时候，他的毒还没有解……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小葵怎么办……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她回去，也不会让她去冒险……
她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她本不该承受这么多，他不会再让她受苦了……
尔文将她完全抱进怀里，低头吻她……
夜，寂静而又美好，月光如流水一般从窗户照进来。
夜葵趴在床头，她散开的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发梢形成微翘的弧度，用手戳着小猫软软的身子，眼睛里闪烁着小小的调皮和狡黠。其实她也有小女人妩媚的一面，只不过没有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