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凝滞住。
许久,怡魂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姬无尘又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姐,你这次去九屏山是为了葬月鼎吧?可是,葬月鼎不在九屏山。顾云仁手里的只是一个赝品,也是千机楼造的。前几天我在家里翻阅千机楼的机密文件,想要找到有关饮血针的信息,然后发现,顾云仁手里的饮血针和葬月鼎,都是千机楼做出来的……”
怡魂也顾不得会惹人注意,猛然站起身来,问道:“那真正的葬月鼎在哪?千机楼又怎会知道葬月鼎的制作方法?!”
这一声把客栈大堂里若干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姬无尘一慌,忙拉着怡魂让她坐下,“我也不知真正的葬月鼎在哪,顾云仁只是送来了一张图纸,让千机楼仿作。他行事手段狠辣,我爹顾及家族,没敢拒绝他……”
得知顾云仁手里没有葬月鼎,怡魂不由得有几分失望,但也有几分庆幸。
如果葬月鼎不在顾云仁手里,那么这条线索差不多算是断了,她可不指望顾云仁能说出图纸的来历。不过如此说来,葬月鼎的圣物之名还没有没抹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怡魂此去九屏山,为的就是葬月鼎,然而现在得知葬月鼎不在九屏山,再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但怡魂还是决定走一趟。
一者要把最新的消息告诉青宸,再者,如果能从顾云仁嘴里问出图纸的情报,是最好不过。
“姐,”姬无尘低声道,“葬月鼎一事千机楼也有责任,而且饮血针这等邪物也是千机楼造出,等着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准备就此不再入世。”
怡魂眉头微皱,“你什么意思?”
“归隐,或者出家……总之,我自觉无颜面对世人了,什么‘无尘少主’,自始至终,姬璃都只是一个罪人。”
怡魂听得出来姬无尘已经心如死灰,急道:“你说什么傻话,这些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出家了,让姬伯父如何?你倒是解脱了,千机楼怎么办?”
“说到底,世上所有的杀戮,千机楼都得负一半罪……”姬无尘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对怡魂扬了个笑脸,一如当初的温和少年,“以后,可能就见不到姐姐了呢。”
这话听得怡魂心中一寒。
九屏山,季赤文已经派人潜入了即坊古城,等待着顾云仁的行动,却久久没有动静。
次日,右翼军将领秦泽钧正在营帐中看着九屏山的地图,皇上御驾亲征,事关重大,此战必须保证皇上、皇后还有国丈三人的安全,压力可想而知。
忽有士兵来报:“启禀将军,守卫捉了一个行踪鬼祟之人,怀疑是敌军探子。”
秦泽钧眉头蹙起,“带进来,本将亲自审审他。”
如果真是顾云仁那边派来的探子,某种意义上说,倒是一件好事。
墨渊军阵列山前数天,不见敌军一人,甚至连敌军在哪都不知道,说出去实在不成体统。如果能从这探子嘴里得到点情报,也算是他秦泽钧的一件功劳。
人带到了,秦泽钧上下打量了几番,只见这人一身深紫色大氅,手已经被缚在身后,但嘴上仍是噙了一抹笑。
拿住他的那名士官猛地踹了他的腿弯一脚,“大胆,见了将军,还不下跪?!”
他被踹地一个趔趄,却仍是没有跪下,只是笑着,也不吭声。
秦泽钧摆摆手让那士官退下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诡异得很。
他身处军营十几年,年过不惑,也算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了,识人眼光自然不差,但是他竟然觉得看不透这个诡异的年青人。
“你是何人?”秦泽钧皱眉冷喝道。
那人笑道:“如果我说了,将军可信?”
“自然。”秦泽钧点头肯定道,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简单。
那人挑眉看着他,慢条斯理道:“我是南疆人士,姓苗,名锡,字零当,不是什么顾云仁派来的探子。我这样说,将军信否?”
圣蛊灵心苗零当!
虽身在朝堂,但秦泽钧也是听过苗零当的名号,如若此人所言不虚,那还真是,一桩麻烦事……
这样想着,却仍是亲自起身给苗零当送了绑,而苗零当自始至终都在笑着,瞧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军营重地,阁下来此所为何事?”秦泽钧皱眉问道。
“来讨还人情,”苗零当笑着,伸出自己干瘦的手指,“两个。”
当日在须州,苗零当救下流南,告知了青宸一些情报,算是一个人情,而另一个人情,则是在十三年前就种下的因缘,苗零当本人也是近日才知晓。
原来他当时无意救下的那孩子,竟是被青宸收留了,实在是世事无常啊。
奔波劳碌数日,住在军营里又天寒地冻,再加上军营里的饮食实在算不上好,即便是季赤文格外照顾了些,青宸的身体还是一日日地虚弱下去。
季赤文看着着急,几次要赶他走,但是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就算他再怎么淡漠,兄弟有难,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听说苗零当求见,季赤文一时怔住,青宸却是思索了片刻,随即对他点了点头。
“苗零当怎么会在这儿……”季赤文皱眉疑惑着,青宸却是并不着急,“我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他什么时候来讨,都是应该的。以他的本事,方圆百里的鸟兽都是他的耳目,能找到这里也不算奇怪。”
“嗯,说的也是……”季赤文沉吟了片刻,“如果说此次能有此人相助,对付顾云仁就轻松多了。”
青宸缓缓摇了摇头,“此人心机深重,变数太大,不可把一切希望都托付在他身上,能不能得他相助,纯粹是看他的心情啊……”
正说着,帐帘就被掀开了,士官伸手引着苗零当进了帅帐,就自行退下了。
“好久不见啊,季敖兄弟,难得你多年重病缠身,至今没死,实在难得,或者说,我该叫你季赦么?”苗零当对青宸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