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历五十三年的夏并不炎热,这实属罕见。此时安国京都长安依旧是一副祥和,殊不知一场阴谋正在悄悄酝酿。
夜已至,在付府的一处破旧房屋里,有两位衣着朴素的少年,较为年少的那位已经沉沉睡去,而另一位俊朗的少年正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哥哥曾讲江湖险恶,果然并非虚言,这天下的太平富足也绝非自己想的那么彻底,要知道哥哥的下落必须得修习武艺。”
他从包袱里拿出《长天诀》,又在衣服里取出《滕王剑》,只觉得两者存在某种莫名的联系。
哥哥当年将这《长天诀》交给他,却从没教过他如何修炼,自己因为不感兴趣,也未曾打开细看,而如今前路险恶,至少得有保命的手段,若是哥哥真被张惜玉所杀,那要报仇更是难上加难,别说他身边高手如云,张惜玉自己就是十年前的武状元,曾听人说他一身剑法高深莫测,甚至这剑法名讳都无人直知晓。
翻开扉页,似乎在简单的墨迹中飞出了一场幻境,充斥着悬七的脑子,
那是一座江南小城的傍晚,江水围绕,水面平静,有有许多小舟泊于江面之上,渔歌旷达,夕阳昏黄而模糊,在水面倒影出另一个太阳,城内有一高阁,华丽而庄重,墙壁雕琢精美的画,阁楼四角扬起,每一角都立着飞禽走兽的雕像,似是千年前的大唐风韵,在阁内正有一英俊少年饮酒舞剑,再伴以吟诗,宾客众人为之才华所惊叹,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诗曰: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本来技惊四座的盛况,却使得悬七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时该英俊少年出现在悬七的面前,这是真气化影的功夫,真气存千年,可知其为绝顶高手。
少年张口:“余名勃,字曰子安,正值壮年,心若死灰,垂垂老矣。少年得志,众人赞曰文武全才,千年难遇,后作檄文取乐,受小人诬陷,惨遭贬黜,父受拖累,戍守边疆,从此郁郁不得志,只得遁入江湖,寄情于剑,独步武林,所幸有所造诣,世人皆称余为少年剑仙,殊不知余心愧然,前无通途,后无归路。
余自知命不久矣,油尽灯枯,以毕生所感及心绪变更创此内功,曾于高阁见“长天共秋水一色”,故名“长天诀”,自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功成名就乎?壮志未酬矣。
曾创剑法,精妙绝伦,创于阁中,起于阁名,阁曰滕王,若有所幸而得之,可一同修习。”
随后幻影散去,一切恢复了正常。
悬七怅然若失,几近落泪,这功法如此瑰伟,若非心智坚毅者恐怕难以修习。此外这子安剑仙说的剑诀?
莫非是滕王剑?
悬七赶忙打开白袍男子给自己的剑诀,之前英俊少年舞剑的身影再度映入眼帘。
不错,正是滕王剑!
那白袍男子何方神圣,将这等珍贵的剑诀交给自己,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有这长天诀与剑诀相配?动机又是什么?自己又为何恰巧和这白袍男子在村庄相遇?而彼时恰巧就有悍匪劫村?悬七愕然,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了一场纷争的中心,周围一切都充斥着黑暗,有无数人正盯着他,随时准备取他性命。
“不能再想这些,这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当下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以不变应万变,方才可以取生。”悬七摇了摇头,安慰自己道。
随后悬七观看了这秘籍的内容,更被其精妙所感叹。
长天诀分为三重。
入市井,集市井之气,合黎民之愿,居市井之嘈杂而静其心。
闻苍穹,看苍穹之阔,望天幕之远,见丹霄而不落其志。
识盈虚,观宇宙无穷,识盈虚有数,置身时空而跳脱其外。
而滕王剑则与之相称,互相照应,完美贴合
剑招七式:闾阎扑地、舸舰弥津、云销雨霁、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星分翼轸、物转星移。
与内功相互照应,内外兼修,心身同练,妙极。
此时二狗子已经睡去,练武虽极考验天赋,但业精于勤荒于嬉,不妨此时便开始修炼
可这门精妙的武学该从何下手?悬七此时一头雾水,这对一个初识武林壮阔一角的少年未免太困难了一些。
“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见他学着当年悬六的样子,双腿相盘端坐于床前,闭目凝神,双手端放于两膝。慢慢的,他的呼吸开始平静了下来,在一呼一吸的过程中,悬七只觉得体内的气息变得稳固了起来。
“入市井,集市井之气”,何为市井之气?想到这两日沿途遇到的人和事,他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时辰已过丑时,悬七只觉脐下小腹处变得格外沉重,仿佛有一块千斤巨石堆于体内,再过了半个时辰,那巨石开始剧烈晃动,紧接着就如炸裂一般,化为一股“气”。却说这股“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逐渐由腹部移向心头,此时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一阵灼热笼罩全身,就连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他的体内此时如同战场般激烈,斗大的汗珠从他通红的脸颊滑落,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息愈演愈烈,他尽力想通过深呼吸压制住它,奈何凭他那身子骨,怎能受得了如此大的冲击?
此时的悬七可谓生不如死。
在长达数个时辰的对抗中,这股气息由腹部涌向心头,最终逐渐汇集于头顶,此时他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就在那一瞬间,颅内和腹中都如同炸开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就在血液喷溅而出的同时,体内那股炙热之气也随之消散而去,他只觉身体万分轻快,如沐春风。而他所不知的是,这便是前人所谓“呼吸元气会丹田中,丹田,俗人以生子,道人以生身”,体内呼吸所凝聚的气已在激烈的运转中将多年积累的污秽之气以一口浓血排出。
而这一夜,悬七才算真正意义上开启了他的武学之门。虽短暂凝结成了真气,但这真气一点都不纯粹,并且转瞬即逝,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悬七随即释然,这第一层为入市井,不见到市井的繁华又怎么能有所感悟呢?可以明日在做工之余溜出去看看,试试功力能不能有所精进。
当下没有内功支撑,这剑法自然就不必练了,还是等日后再详细研学吧。
当下还是尽快休息,悬七趴到床头,就要吹熄油灯。
“咕~”一阵声音传来,悬七觉得腹中空空如也,这一日赶路加收拾住宿让自己精疲力尽,体力消耗大了许多,实在饥饿难耐,若是这样躺下必定辗转难安。
“唉——”悬七一阵叹息,“得找个法子弄点吃的。”
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这府里老爷小姐众多,那厨房里必定有不少剩菜剩饭,不妨去瞧瞧,反正这饭菜第二日只能喂狗了,也没人发觉。想到这里,悬七一阵悲凉,自己怎么落得如此田地,和狗共分一杯羹。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晚上休息不好,第二天还怎么练武做工呢?
悬七下了床,蹑手蹑脚打开门,转身又闭上,只留下门缝,以免吵醒了二狗子,不然这家伙怕是也要跟着去,那便不好了。
多亏平日里在村子中时常偷鸡摸狗,今日偷拿王大妈家西瓜,明天偷走李老二家一只鸡。所以练得了一身本领,未曾想今天派上了大用。
踮起脚尖顺着铺着鹅卵石的小路朝厨房走去,悬七四处张望防止被发觉,旁人若不知道,恐怕会以为悬七是个鬼鬼祟祟的盗贼。
到了厨房,悬七发现门竟然微微打开,莫非前一日厨子忘了关门?这未免也太过疏忽。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悬七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随即就听到细微的动静
“什么人?”悬七厉声喝到,凭借自己的直觉,这声音不像老师或者猫的动静。
随后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自己周围来回回荡,黑暗中一把散发着寒芒的匕首直刺悬七的喉咙,吓得他汗毛立起,悬七后悔死来厨房里寻吃食的主意了,早知道就忍一忍,挺到次日早晨即可。
那持匕首停在了悬七喉咙前三寸处,悬七重重咽了口唾沫,眼睛朝着那身影瞟去
这身影娇小瘦弱,似乎有些熟悉,有一股莫名的香气飘来,再朝上定睛一看,微圆而可爱的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
同时那人也看清悬七的模样,两人都惊讶的喊出了声: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