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二仙女吉如意的卧房内,那些散乱的书依旧随意而无奈的摆放着,就像她的心一样无奈而无处安放。
半夜的吵闹更让她无法安睡了,摇床上躺了一会,书本堆里趴一会儿,想着看困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啪啪…”
河岸的窗轻轻的响了两下。
吉如意毫无反应,想着可能是迷路的小鸟,或者是路过的蝙蝠,不跟它们一般计较了!
过了一小会儿。
又听,“啪啪”,轻轻的两声!
“五妹吉旭娣还没有唱歌呢?你们砸什么窗户……”吉如意闭着眼睛发着牢骚。
“啪啪!”
依旧短暂轻微的敲窗声!
“哪里来的啄木鸟吗,烦死了…”吉如意气呼呼的爬了起来,眼镜没带,眼睛也没有睁开,像梦游一样穿梭过小山堆的书本。
打开窗,对着外面挥手驱赶,“去,去,去……”到一边抓虫子吃去。
刚要随手关窗,她的腿却突然僵住,眼睛也突然瞪大了,连整个前倾的上半身都不能动弹了,她长大了嘴巴,想说话却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嗓子都干涸了…
“你好!”
吉如意感觉自己的魂一瞬间没了……
在她的窗外,一个拿折起的淡黄色油纸伞,披着月白色长袍,留着乌黑长发,干净、洁白、棱角分明、浅浅微笑男孩子,正深情的望着自己……
“你好!”那声音又问候一下!
“嗯,嗯哼嗯哼……”吉如意很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嗓子,她害怕自己的声音吓到别人。
“你好,你你你……好像……我……”她语无伦次着。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仙子!”
“你?你是,你是怎么过来的?”吉如意发出颤抖的声音,探头张望着,他的脚下没有船啊,吉如意心想着。
他深笑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说:“我的鲤鱼坐骑带着我过来的,在这之前还腾云飞行过一阵,有时候也会坐着鸿雁过来,那样比较舒服!”
“这么厉害啦……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还珠……我知道你叫吉如意!”说完他微微点头,像是初次见面的行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吉如意惊讶着,想开怀的笑,但又努力克制的憋住,变成了一阵怪笑。
“这个给你!”还珠递给了他一根金色红穗的软绳子,就像一根根金丝编制而成的一样,闪亮光滑,还有一根“仙门烟火”。
吉如意稍微恢复了正常,但惊奇,问:“这都是做什么的?”
“‘幌先生’和‘仙门烟火’,是抓你们家祸害,吉强飞用的,他不是你们吉家的孩子,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吉如意惊讶不已,虽然早就知道吉强飞不属于这个家,也巴不得确定他就是个异类,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激动紧张,说:“我早就知道了,他真的是个祸害,他马上就要把爸爸害死了,我恨透他了……”
“明天晚上,点燃那个烟火,等鸿雁出现,就把这‘幌先生’扔出去,我们就可以把他带走了!”
“可以带走了,那太好了!”吉如意小声的嘀咕着,自己做梦都想的事即将成真时,她却感觉有些失落了,“带到哪里去?”
“仙的世界!”
“那你,你还会带他回来吗?”
“应该会,不过,那时候他也长大了,应该会乖一些!”
“哦,那就好,那样爸爸就不会高血压住院了!谢谢你!”
还珠又伸手递给了她一张纸条,吉如意激动的接了过来,低头看着,“这是什么?”
“幌先生的咒语!”
吉如意很小心的将那小纸条折叠起来,攥在了手心,感觉像得了知心信物一样珍贵!
“别忘记了……”
“哗!”雨伞舞动的声音。
吉如意再抬头,眼前却只剩下朦胧的夜色和空荡荡的窗……
苏城的护城河中!
两尾巨大的鲤鱼在水的中间随心徜徉着。
那上面各有一人,都打着一把油纸伞,一把淡黄色,伞下正是刚刚那个敲打如意窗户的还珠。
另外一个月白色的油纸伞下站着一个石青色长袍的淡雅女子,正是那天河中对话的蒲灵。
“鸿雁已经碎了!”蒲灵摊开手掌,一块碧绿玉石赫然依旧,可惜已经破碎不堪。
还珠感叹,“没想到这个吉强飞还有些本领,居然能在凡间把鸿雁杀死,还好我们不可以轻易动手,要不然真的是枉死于人间了!”
蒲灵却感慨万千一般:“我有时还挺喜欢凡间的,不可以随意动用法力行使杀伐之术!但时间久了又感觉烦,不用法术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也不会做了!”
“所以对比下来凡人要比我们这些仙裔更了不起,这是千宝仙尊常挂在嘴边!”还珠回想过往淡然一笑。
“那是千宝仙师在鞭策我们要更加努力!”
这时两人却不约而同笑道:“烦人的凡人!”像是在蔑视,又像是羡慕!
夏夜的河中凉风习习,他们的长袍随意的飘摆着,油纸伞的隐身法术是凡人发现不了的。
他们躲在暗处望着那两岸熟睡的人家,听一听远处的犬吠,心中思绪万千,有一丝向往,也有想呐喊的冲动,让所有人都来见识一下自己本领的冲动。
“幌先生拜托给那个女孩了吧?明天你打算怎么办?”蒲灵问。
“给她了,明天先去吓唬一下那个吉强飞吧,让他最好别再乱来,杀死鸿雁我也挺心疼的!在凡间,要不是有三法诅咒的约束,我早就教训他了!”
蒲灵想着什么,却苦笑着,“三法诅咒,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尝试第二次了!”
还珠陪她笑着,月下,望着她熟悉脸庞,依旧吸引人的一笑一眸,“不如我们一起留在凡间生活吧?”
还珠说完这话突然后悔了!
蒲灵好久也没有说话。
这时护城河中,一艘小船哗哗的划了过来,远远的就听那船上的金满妹清唱着歌,近了,看着那吴阿水靠在船板边尽情的抽着烟,今晚的河水还算干净,早起的辛勤,垃圾的脏臭,硬是被他们过成了悠哉悠哉的甜美生活!
“就像他们一样吗?”蒲灵浅笑,“侠骨岭也许不会同意吧!”
还珠也没有回答,望着那小船从自己的身边划过,羡慕不已……
“大鲤鱼……”吴阿水压低声音,招呼着金满妹。
“真的诶!”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望向河岸的吉家。
吴阿水断言:“吉家就是有古怪的!”
……
第二天吉满堂睡到了自然醒,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刷好牙,洗好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头上的白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他拿起黑发灵对准个别部位喷了喷,又上了点发胶,再照照镜子,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更是精神了许多。
吉满堂满意的笑了笑,好像在告诉自己,生活有再多的烦恼,也要开心的面对每一天,最起码也得对得起每一个美丽的早晨。
他推开窗,看了看清晨和煦窗外,却见着杨真勇雇着一艘小船上,在河道中转悠着,还拿着个大网四处瞎捕捞。
吉满堂喊道:“真勇,你做什么呢?”
“昨天的那只鸟,我说过的,它应该就在这附近……”
“上来吧,上来吧!”
“我再找找……”杨真勇执拗,他一定要让老丈人相信自己看到的!
吉满堂皱皱眉自言自语:“在河里捕鸟?我这未来女婿真的是太奇葩了!”
不过转念一想,随便啦,关键时刻能派的上用场就行,就像前几天自己突然晕倒,还真亏了杨真勇。
吉满堂又想到了吉强飞,盼着他快些长大,长大了就也能这样照顾自己了,也不用求外人了。
想着便去了吉强飞的房间,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进来发现他也正趴在窗户上看杨真勇在护城河里捕鸟。
只是吉强飞看起来有些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吉满堂上前摸了下他的脑袋!
吉满堂一吓:“哎呦,发烧了啊!不得了不得了,赶紧走上医院……一定是昨晚掉河里受凉了……”
“强飞,强飞……”吉满堂这时猛地想起大女儿吉称心当年打雷受到惊吓,最后发烧变成了哑巴,深怕吉强飞有什么不测。
一把将吉强飞抱了起来,就像抱那种不太会走路的年幼小孩一样!
“走,我们赶紧去医院,去检查一下……”吉满堂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
他就这样一直把吉强飞从四楼抱了下来,累的,喘的,连见到刚从外面买菜回来的夏九玉,想说吉强飞的毛病都说不清楚。
夏九玉怕他是高血压犯了,急忙给他拿药喝水,吉满堂坐下来歇了一会儿,摆摆手说:“我没事,就是……强飞啊,强飞他不会说话了,而且,而且还发烧了,我得赶紧带他去医院……”
吉满堂喝了一大杯水,便硬是抱起十多岁的吉强飞赶往了附近的医院,医生量了量体温,听了听心跳,翻了翻眼睛,说孩子没有问题。
可吉满堂不这么认为,他告诉医生说吉强飞不会说话了。
医生观察了一下,却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针管,“那就打个针试试!”
“我没病,不打针……”吉强飞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诶呀,能说话了!”吉满堂急忙跟着跑出去跟上了他。
然后就在他强飞耳旁反反复复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哪里痒?
吉强飞被问得要崩溃了,就是不搭理他,不愿跟他说话。
吉满堂就在那里乐呵呵的自言自语,“没病好,没病好,没病我们就去吃饭!”
吉满堂便牵着他到附近的东吴面馆吃了闷肉面和猪肝面。在回家的路上又带着他顺着尚塘街四处逛逛,先是到天衣无缝的丝绸店里给吉强飞买了两套衣服,那种宽松的丝绸凉爽透气,然后又到海小姐的玫瑰饼屋带了几块玫瑰饼。
这苏城古街上经常会出没一些衣着复古的怪人,有汉服、唐装、才子装、留仙裙、旗袍、长衫、中山装、五四服各式各样五彩斑斓,氅袍袄褂形态万千。
有的是仙鹤绣面祥云修边,棉袍彩裙折扇翩翩,织花画鸟彩绦飞艳,修身婀娜长旗多姿,松柏奇纹宽松放浪。路上有把玩纸扇的,撑油纸伞的,手托紫砂的,抽着烟袋的,提笼挂鸟的,河面上还有摇船吹箫...热闹非凡。
吉强飞虽然不高兴,但每次来都会被这稀奇古怪的物件吸引的流连忘返。
街道中间,那众多撑起的油纸伞像七色的天空一样,在那天空间盛开着桃花,倒垂着绿柳,漂浮着彩云,飞舞着仙女!
中午正值热闹的时间,吉强飞在前面欢快的跑着,吉满堂在后面焦急的追着,生怕自己宝贝儿子跑丢了。
“昨晚你居然杀死那只鸿雁……”
那些遮天的油纸伞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就在吉强飞的左耳旁。
他纠结了一早上,本想把昨夜的事件当做一场梦的,就在他开心的正要选择遗忘之时,那事情却变成了一场白日的恶梦重新袭来……
“你已经触犯了仙界的规则,你知道吗?”
吉强飞猛地转向了左边,那撑伞的俊男美女,一个个喜笑颜开,打情骂俏,在这古色古香的街道中玩耍着,却不知道是哪个在训斥自己!
“不许反抗……”
“抓到你了,臭小子……让爸爸追的好苦啊!”吉满堂在后面拍了一下,把吉强飞吓得尖叫一声,几乎跳了起来。
“不许反抗……”
那声音就像鬼魅一样在吉强飞的耳边搅扰着!
吉强飞尖叫的左右乱打,那些被他打到的少男少女都愤怒的瞪着他。
而吉满堂则吓得脸色苍白,“怎么了,强飞,爸爸吓到了啊,爸爸不好爸爸不好……”他甚至朝自己的脸上狠抽了几下。
“不许反抗……”
“啊……”吉强飞吓得往油纸伞的外面跑。
吉满堂似乎也听到了那不断重复的声音,“什么不反抗?”
吉强飞害怕的向前跑着,他隐约的却看到前面人群的脚下,有一个蹒跚的蹼脚正冲着他移动着!
再看仔细,并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群眼中闪着火光,扑扇着翅膀,伸长着脖子,向自己冲来……
吉强飞急忙扭头就往回跑,那一群鸿雁穿梭在人群中,向他追逐着……
“哪里来的大鹅!”吉满堂急忙转身护住吉强飞,一起逃出了尚塘街!
“不要反抗……”只是那声音却一直伴随在他们奔跑的耳边。
一直尾随到家门口,吉满堂这时好似来了勇气,拿起一根木棍,对着空气一阵乱打,“滚开,滚开,你这个混蛋...”
“吉强飞,跟着那只鸿雁,你可以免于一死,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家庭……”
“我先打死你...”吉满堂听了那话是暴跳如雷,直接把棍子挥了出去。
周围路过的邻居眼神异样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吉满堂发什么神经,居然跟着空气打架……
或许真的像大家议论的那样,吉家有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