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缓步走回太子府,及至巷口,见路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段祥从车厢里探出头鬼头鬼脸地笑着,虞锦当即明白里面坐着的人就是誉王。
段祥嬉笑着掀开车帘,说道:“金玉公子,我家主子这边有请。”
虞锦走过去,轻步上了马车,见誉王正端坐在里面,埋头擦拭着一把剑。
那把剑剑鞘华丽至极,镶金嵌玉,剑身狭长,刀刃锋利,段无妄仔细地擦拭着剑身的每一寸,似是对待一位极为熟稔的朋友,虞锦看得出这把剑对于段无妄来说是何其珍贵。
“你找我究竟要干什么?既然没什么说的,那我就走了?”
段无妄听见这句话,仍旧是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真的打算跟着太子去边关上战场?”
“这个自然。”
“这浑水不好趟,还是及早抽身为好。你不过是顶着一个虚无的身份,陷入地越深越难以摆脱。你下山究竟是为何,告诉本王,本王帮你完成。”段无妄将宝剑入鞘后,看着虞锦说道。
段无妄神色认真,面容无一丝笑意,似是在说一件寻常之事,又似是在向虞锦诉说自己的誓言。只是虞锦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或者说,她压根不想应对。
段无妄似是早料到虞锦会有如此态度,虽恢复往日般洒脱不羁的模样,眼底闪过的失落却难掩去,说道:“如果你想从太子身边离开,本王愿助你一臂之力。”
“你就不怕与太子结怨?”
段无妄轻笑,上上下下打量着虞锦,凑过来低声说道:“如果你是女装也就罢了,就现在这样一个公子哥的模样,你难道还以为足以挑起本王与太子之间的争执?”
虞锦觉得脸色有些发烫,可见车厢内的光线昏暗,也就没有闪躲,只看着段无妄,认真地说道:“段无妄,你如果到现在还不能明白自己最令人嫌恶的是哪一点,就太可悲了。”
马车外,传来一声闷笑,段无妄朗眉一拧,手略一扬,将一件暗器飞了出去,马车外传来一声哀嚎,大叫道:“主子,你如果到现在还不能明白自己最令人嫌恶的是哪一点,就太可悲了。”
段无妄面色铁青,虞锦却忍不住侧转过头,肩膀略颤,几乎要笑出声来。
马车及近太子府之时,虞锦下了马车,段无妄探出头,唤住她,说道:“记住本王的话,如果需要帮助,随时来找本王。就算是只因为师出同门,本王也责无旁贷。”
未等虞锦应答,只听远处有人走来,拍手赞道:“好一个责无旁贷……”
虞锦转过身,见李润缓缓走近,眉眼平和,嘴角抿着一丝笑意,在虞锦跟前站定,负手而立。
段无妄此时已然下了马车,大笑了几声,说道:“太子站在府外,难道是在等本王师弟回府?”
李润看了虞锦一眼,那眼眸深不可测,说道:“恰好遇见罢了。”
“好一句恰巧遇见。”
段无妄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润,见李润面色不虞,于是微微耸了耸肩,朝虞锦轻眨眼睛,说道,“小师弟,可要记得本王说过的话。”
段无妄离开之际,放声大笑,踏上马车,不过片刻,马车便驶远,扬起如雾般的风尘,那爽朗魅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又带着刻意的暧昧味道,让虞锦失笑。
李润面色阴沉地看着虞锦略扬的嘴角,颇有意味的说道:“看来金玉公子很让誉王挂心啊。”
“誉王仁厚,念及同门情谊才会如此。”
“仅仅如此吗?”
虞锦微怔,见李润说罢也有些自觉失言,于是各自沉默着,走回太子府。太子径直回到了书房,而虞锦却站在原地,略一思索没有跟进去,往锦然居走去。
虞锦见平生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平生,有事吗?”
平生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来,说道:“平生想跟金玉公子打听一个人。”
“是谁?但说不妨。”
平生有些羞赧地问道:“听闻金玉公子跟虞家颇有些渊源,平生想问问金玉公子,前一阵金玉公子进太子府之时,平生曾在大街上撞见过虞家大小姐一次,如今虞家遭此厄运,不知虞大小姐现在如何了?”
虞锦大惊,旋即明白过来,平生这是在问当日扮作虞家大小姐的程衣,于是心思一转,试探问道:“你既然关心她,又为何不亲自上门去找她?”
这次换做平生怔住,只见平生表情怪异,看着虞锦欲言又止,过了片刻,竟是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了。
入了夜,刚刚卧下想要歇息的虞锦却被嘈杂之声惊醒,原来竟是平生指挥着两名仆从将船儿驶向锦然居。
虞锦披衣走出来,见平生在对岸喊道:“皇上有旨意传来,要太子即刻进宫,请金玉公子随侍。”
话音即落,湖中心小舟上持桨的仆从只觉得肩头略沉,有一飘逸的身影已从头顶掠过,轻飘飘地落在岸上的平生跟前。
虞锦看着目瞪口呆的平生,优雅地转身,极为潇洒地挥手,说道:“走吧。”
乾元殿。
虞锦跟在李润身后在太监尖利的通报声走进去,谁知竟见奕王、宁王、誉王、仪王和石相均已在大殿上。
段无妄看到虞锦后,朝她眨了眨眼睛,虞锦没有理会。而奕王轻轻扫了一眼虞锦之后,别过头去,轻声咳了几声。
宁王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如今凤体违和,不如就将奕王暂时留在阳城,待皇后娘娘身体康复后,再行离开返回封地也不迟啊。”
从虞锦站在的地方远远看过去,阗帝虽垂着头看奏折,嘴角请紧紧抿起,似是在压抑着某种怒火,抬起头之时,仍旧是庄重沉稳之色,虞锦突然想起,太子李润其实与阗帝极为相像,都是内敛沉稳之派,从不喜形于色,这一点上阗帝尤甚,李润到底年轻了些,有些火候始终拿捏不住。
阗帝问道:“宁王,当初是皇后娘娘亲口对朕说,要将奕儿送往平度,终生不得返回阳城。如今,你却说让奕儿留在阳城,如此一来,岂不是白费皇后苦心?你也该知道,皇后此举到底是何意。”
宁王朝身边的石相飞快地看了一眼,见石相只是默然始终没有出声,只得继续说道:“臣自然明白,皇后娘娘是为了昭告天下,奕王虽为嫡子,但皇上另行封赐太子之后,对太子之位毫无觊觎之意。”
阗帝冷冷地看着宁王,问道:“你知道就好。皇后说的不无道理,这样对社稷,对太子,或者是对奕儿,都好。所以,朕当时就恩准了,如今,你的意思是要朕收回成命吗?”
这时,石相开口说道:“皇上……”
阗帝冷声说道:“难道石相的意见与宁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