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惠州失败以后,接着又有钦廉防城的起义,孙先生经营革命的苦心。和遭遇困难的事实,在这一次事情中,更是格外表现出来。因为钦廉起义,自孙先生派克强和郭人漳联络以后,早已酝酿了很久,所以当潮州发动时,孙先生再三要许雪秋等暂时不动,但事实上他们不能不动,一动又立刻失败,使两方面失去了联络,这是很可惜的。
引起钦廉革命的种子,是很确实地由于满清政府苛捐杂税压迫人民,激起了一种猛烈的反抗运动。钦廉原是地瘠民贫,但钦州的那黎、那彭、那思三墟,土产蔗糖很多,横征暴敛的满清政府,对于这地方的蔗糖就加了很重的捐税,人民因为负担不起,就在这一年(纪元前五年丁未)春间举了十几个绅耆到官厅去要求蠲减这项捐税,但官厅竟把这几个人拘禁起来,想把他们加以恫吓,就可平静无事了。可是被压迫的人民为了生计的要求,逼着他们不能不反抗到底。在同一目标下的乡民愈聚愈众,于是产生了一个万人会,是抗捐运动的总机关,以刘思裕为领袖。他们第一步工作,就是劫夺被捕的十几个代表,因此和清军冲突开火,乡民死了数十人,但反抗的声势益见高涨。钦廉道王秉必吓得手忙脚乱,向省城告急,指刘思裕等为土匪作乱,粤督周馥立刻调统领郭人漳统率防军三营,标统赵声带新军一营,炮兵机关枪各一队,驰赴钦州,会同总兵何长清合力攻击。孙先生在河内得到这个消息,非常快乐,因为钦廉人民能够反抗政府,而政府所派军队的长官郭人漳早已与党人通声气,赵声本来是一个最热心的党人,如果联络一致,就可立成大事,于是立召汉民从香港回来,规划一切。时遭钦州三那乡民代表梁少廷、梁建葵也到河内来见孙先生,要求协助。孙先生于是派邝敬川到廉州良屋去联络刘思裕,一面调查虚实;又派胡毅生到赵声营中去约郭人漳一齐乘机起义。不久,郭赵二部从省城出发,刘思裕派陈涌带了密函去见胡毅生,要他转达郭赵二人,说钦廉团兵,已与党人联络,不必攻打了。但陈涌到了北海,郭赵所部已经开拔走了,陈涌却没有勇气再赶上投递这封信,于是郭人漳不晓得内情,经过米仔村时,派管带林虎带了一营兵进逼刘思裕,思裕以为既已派人和郭军通好,现在郭军开来,当然不会有什么的,因此毫无准备。却不料竟事出意外,郭军突然开火了,刘思裕结果死在乱军手中,数万资产,也因此完全损失,人民死伤的更不可计数。这一场大祸,完全是由陈涌一手铸成的。毅生在军中还没有知道,因为消息隔绝,才很着急地去见孙先生,孙先生却早已调查明白,把这经过告诉了毅生,于是大家都非常痛心。
这时候,孙先生已经催克强从新加坡回来了,因此派他和王和顺跟着毅生再到北海去。孙先生的意思是要王和顺在钦州腹地担任收编民团的主干,以便再起事,克强和毅生仍和郭赵二人去联络,这样两方并进,不致有呼应不灵的缺点。
王和顺是出生行伍的豪客,曾和游勇胡钦、陆亚发在广西起事,一举而占据南宁,威震清廷。他这次从西贡到河内来归附孙先生,孙先生对他解衣推食,礼遇至优。那时因为仆役不多,机关部里许多同志的衣服,都由孙先生的一位亲属陈四姑亲自洗濯。和顺却引为不满,见诸辞色。克强大不为然,他对孙先生说:
“先生以国士待和顺,而和顺不以礼相还,盍稍抑之?”
“和顺是行伍出身的人,举止不免粗豪,我为国纳贤,怎么可以因一点小事情和他计较呢?”孙先生没有接受克强的意见,和顺听了孙先生这样的话,因之大为感动,他的态度,也从此改变。现在孙先生要他到北海去,他却有些为难了,原来他是一个胆怯的人,孙先生再三叫他快去发动,他总是不敢,并且提出种种要求,孙先生因此很婉转地劝勉他说:
“你进去发动好了,在发动的时候不能够样样都完备的,从前没有联络,尚且可以联络,现在有了联络,为什么反而不能呢?”
和顺没有理由回答,只好勉勉强强地答应去。他随身却是带了许多毒药,这毒药给孙先生看见了,就当场指出他的错误道:
“我们不可以带这些东西,我们不必怕杀,假使给人家捉住了吃毒药,这是怕死的明证。广东人所说的‘大丈夫自有人来杀我,我不自杀!’这是革命者的勇气,你还是不要把毒药带去吧。”
这许多话又把和顺说得无话可答,于是决定和克强、毅生出发。克强不多时又转赴钦州。和顺等到了陆屋,再约郭赵发难,郭赵都说如果有堂堂正正的革命军起义,当然立即响应。当时计划,想由和顺率众先进取南宁,由赵声以所部自后尾追,相机暗助,如果南宁攻下了,再用这方法去攻占其他地方。但后来因为运动南宁的清军,没有成功,这个计划始终没有实现。那时三那父老对于和顺非常欢迎,已故刘思裕的侄儿显明也率领几百人来会。但迁延了很久,和顺天天想等机会来动作,都没有成功,显明也引众散去,于是和顺统率余众在板城墟屯扎,一切粮食,都由乡民供给。这样很平静地过了几个月,很巧的,驻防城卫军左营左哨官刘辉廷给党人说服了也决心反正,右哨哨官李耀堂是以刘为马首是瞻,他们是防城全城仅有的驻军长官,他们能够反正是再好没有的机会了。孙先生因为防城近白龙港,有海上接济的便利,非常赞成,就一面派王和顺为南军都督,梁建葵、梁少廷为副都督,准备一切。一面去电香港冯自由及日本长崎萱野长知,催促他们把已购军械运至白龙港起岸,以备革命军取用。同时在河内就地召集同志,并加聘许多法国退伍军官,预备军械一到,占据防城至东兴一带沿海之地,就可组织军队,这样很周密的计划和布置,如果一一实现,这次起义就很有办法的,但不幸却横生了许多枝节,使孙先生这周详的计划,依然失败。
这次失败的关键,很像七年前惠州起义是一样的为了运械问题,但上一次是因为所托非人,并且是一个日本人;这一次却起于自己同志的内讧,现在我们说起来,是非常痛心的。原来这次孙先生运械,早在本年四五月时着手计划,自黄冈事情失败以后,孙先生还是继续进行,并派萱野长知于五月七日回到日本,要他专办这个事情,此外宫崎寅藏、三上丰夷、前田九二四郎、宫崎义弟等,也都很帮忙。二十日萱野就从长崎来电说明购械租船二事,都已办妥,只要款项一到,就可完全办好,孙先生因即着冯自由在香港向正金银行汇去日金一万元,交长崎宝屋转给萱野,只等着第一批军械运来。很巧的,防城起义的事情也在这时决定,因此要他们改在白龙港起岸。但是不知怎样的,东京同志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章炳麟,章炳麟知道了就进行破坏的阴谋。这事情是和上次孙先生离开日本时留交《民报》社二千元的事情有直接关系的,我们应当在这里约略地补述一下。那时炳麟在《民报》社担任编辑,就以《民报》社看作他私人的地盘,他以为铃木送给孙先生的钱,都给《民报》社的,而孙先生却只交出二千元,其余的都充作潮惠起义的需用,因此就大发书呆式的牢骚,摸不着头脑的大闹大吵。同时竟把挂在《民报》社的孙先生的照片撕下来,下面批了几个字,叫做:“卖民报之孙文,应即撤去。”他以为孙先生还是在香港,就把照片连批语寄回香港。后来潮州、惠州军事相继失败,在东京的陶成章等更附和炳麟反对孙先生,炳麟竟又提议革除孙先生同盟会总理的职务,庶务干事刘揆一大不为然,力排众议,因此和同志起了一场架,刘光汉更引日人北辉次郎、和田三郎等主张改组同盟会本部,东京的同志闹得乌烟瘴气,同盟会几乎风雨飘摇,也有人劝孙先生引“万方有罪、罪在一人”的古语,向东京本部引咎谢罪的,但孙先生严正地答复他们:党内纠纷,惟事实足以解决,决无引咎的理由,这个党潮也就渐渐地平静下去。但章炳麟始终对孙先生抱持恶意态度的,这一回孙先生派同志到日本买军火,他当然要乘机报复了。当时孙先生所购的军火是村田式,炳麟就乱嚷乱吵地说道:“孙某所购军火是村田式,这种式子在日本早已不用了,运到中国去不是使同志白白地丢了性命么?可见孙某实在是不讲道理,我们要破坏他。”他说了这些话,一部分同志也竟盲目地附从。其实炳麟这几句话完全没有根据,因为当时满清政府军队所用的枪械是老毛瑟,比村田式不见得高明,甲午年中日战争的时候。中国是用老毛瑟打败仗,日本是用村田式打胜仗的。不过炳麟存心造谣破坏,就不惜颠倒事实罢了。当萱野正在积极准备起运时,他们就联合北辉次郎用明电打到香港《中国日报》,说这一批军械,万万不能用,这是无异于告诉敌人说,革命党在私运军械,于是这个计划被章炳麟一手破坏而又归失败了。
钦廉同志正在摩拳擦掌地兴奋着,等待军械一到,就可树起革命的旗帜,大规模地起事了,哪里知道东京本部已起一场风潮,一直等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才忍不住于七月二十七日在钦州王光山起事。一举而防城刘李二哨,立即反正,杀清知县宋鼎元及其幕宾家属十九人,于是全城大定,由邝敬川统率少数队伍,留守后方,其余大队即向钦州府城进攻,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府城为根据地。但这时气候恶劣,大雨倾盆,道路泥泞,使行军增加了很多困难,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达府城外,远远望见城上灯火密布,不便动作,就退到离城四十里涌口下营。郭人漳是驻在这府城之内,克强也在里面。克强得了和顺等在城外的消息,就和人漳商量,以出巡为名,带了六十人的小部队,出城与和顺见面,他说钦城不必进攻了,到晚上就可自动反正。到二十九日早上,郭人漳却突然派霍时安到和顺这里来说:“城中钦廉道王瑚及驻钦宋安枢部,已经戒备,使他不能发动,请革命军不必来了。”革命军听了这话,就派人去侦察,的确看见形势不好,因此决定改道攻灵山。郭人漳见革命军果然不来攻城。就派一营尾追革命军的踪迹,一面派兵攻陷防城,后来怕这事给霍时安传出来,就借端把他杀掉,这人反复阴险得可怕,但这时革命军还不晓得他的诡谋,竟贸然开向灵山去了。
革命军从钦城到灵山,一路上都受到乡民热烈欢迎,民团多携械来投,有一个张拾义的妻子,也率队数十人来会,于是人数愈聚愈多,大约有三四千人,但枪械只有几百杆,太不够分配了。军行三日到南劳墟,开军事会议,决定先攻占距灵山城十二里的六峰山炮台。和山下通城的环秀桥。同时派同志陈发初预备制造云梯五具,以备攻城。环秀桥的名字,是多艳丽!据说这环秀二字是一家富户美婢的名字,曾经留下过很多艳迹,这里的乡民都拿作谈话数据的,现在却再洒上了革命志士的鲜血,它不但是艳丽,更是悲壮了!八月一日,革命军才到达这环秀桥。清军从六峰山炮台和县城上两面夹击,革命军在弹雨枪林中还是奋勇攻城,可是所造云梯只有三具,其中二具又是坏的,只有从一梯攀援而上,先后约有三十人人城,苦战二日,伤亡无数,因此退兵到木头塘的丁屋内宿营,这不能不算是一次很惨痛的失败!
在革命军这样惨败中,忽然来了一个奇特的消息,说钦州城内的党人已经起来响应了,如果班师回去,就可把钦城占领。革命军听了,就拔队回去,那知将近城下,宋安枢部就开城迎战,革命军才知道已经中了诡计,于是且战且退,向廉州伯通花会厂五王山等处而去。这时赵声驻在离廉州城八十里的五利,接到了宋安枢请援的急报,不免有些为难,他为要避开人家的注目,只有派兵,但他既派了兵,却绕道而行,以免和革命军冲突。他的用意也算是很苦了。革命军在狮子山和宋部管带李福华、黄秀如两营相遇,交战一日一夜,还是不能支持,于是败退罗蒙小洞,饷械都缺,已到势穷力蹙的境地了!王和顺借口说要去请示孙先生,就带了二十人到安南去。其余的民团,也渐渐离散。梁建葵、梁少廷因此分领数百人退人十万大山屯聚,以待后命。后来刘廷辉等因王和顺久无消息,也想到安南来见孙先生,到法界平寮时,却被扣留了。李耀堂也率领所部屯聚在边界洞中,直等到第二次钦廉起义,他们又出来会合转战。防城起义就这样失败了!这是孙先生第五次失败的经过。
接着这次失败后更有一件伤心的事情发生,我们不应把它忽略的,这就是日本运械的一件旧事的余波。当五六月间,孙先生计划在白龙港运械的事情,既然被章炳麟等破坏了,但孙先生还是希望在另一适当地点能够把军械运来,以便起事。不久萱野长知从日本到中国来。和许雪秋同到河内去见孙先生,就谈论到这件事。雪秋主张以海丰县属的汕尾为接收军械的地点,因为那边距离香港汕头很近,交通便利,党人也很多,他能先期召集,等军械一到,就可大规模地起事。孙先生觉得这是很有理由的提议,因此就派他主持这件事,并促萱野回日本去办理一切。这时正在钦廉军事紧张之中,孙先生正注意那边的军情,似乎把这运械的事件给忘却了。现在钦廉的军事完全失败,却正是汕尾运械的事情接着出演的时候了。
萱野回去以后,就积极进行,不久有一个电报打到香港来说,船械两事都办妥了,请立即派熟悉汕尾水势的引港人到日本。以便指导运械的轮船。冯自由等在香港就找到海丰人陈二九等二人做引港,托邓慕韩做翻译,因为慕韩这时刚逢暑假要回国,就乘便担任这个任务。这样准备妥当了,定于九月一日从长崎出发,船行五日,六日就可到达。约定由许雪秋在汕尾预备二十艘大渔船游弋附近洋面,准备接收,白天以白旗为号,晚间以红灯为号,彼此信号相符,就可起运,免生意外。这次所购军械,我们可以简单地开列如下:
明治三十八年村田式快枪二千支快枪子弹一百二十万发(每支带子弹六十发)枪头小刀革囊及各附属品二千具日本古刀五十具将校用指挥刀二十具短枪三十枚短枪子弹三千发(每支带子弹一百发)
此外还有望远镜等军用品很多,全部价值很大,除已先付一万元外,其余款项都由山下汽船会社主人三上丰夷担保清偿。所雇的轮船叫做幸运丸,载重二千八百吨,是日本绝州和哥山县藤冈幸十郎所有,也是由三上帮忙的。这时三井洋行也要载煤炭送到香港去,萱野、三上为节省费用起见,就叫这轮船主人把军械顺道载到汕尾港起岸。这次有好几个日本同志同船去准备到战地效力的,除萱野外,还有陆军大尉定平伍一、前田九二四郎、金子克己、三原千寻、松木寿彦、望月三郎等。犬养毅知道了,也送了极古的宝刀三柄,以壮行色。
这满载着革命军军械的“幸运丸”号直向中国海开来了!雪秋自奉命后,早已妥派许佛童、范妈鲁、林鹤松、李子伟、吴金彪等前往布置,预备军械到时,就可召集海陆丰沿岸会党数千人,听候指挥。现在船快到了,他就带了柳聘依、谭剑英等几个于九月三日到汕尾去,但这天他在香港上小轮船时,突然看见碣石镇总兵吴祥云的侦探,就害怕起来不敢去了,只派柳聘侬等先去。“幸运丸”在六日黎明时准期开到了,停留在距离汕尾十里左右的海面上,等待有船来。就可搬运军械,但信号发出了,没有人答应,直等到十点钟,才看见一只小船以白旗为号开过来,萱野知道雪秋失约了,就对小船的人说道:“你们这样一只小船,有什么用?必须在下午四时用很多大船来,才能起卸;否则我们就开走了。”这只小船去后,驻在碣石附近的清军小兵艇,早注意到这“幸运丸”,因为那边海面上本来不是停泊大轮船的,现在“幸运丸”逗留了很久,不免形迹可疑。因此他们逐浪驰来,侦察一切。“幸运丸”船长知道被清艇注意了,他不觉心虚惊惶起来,就急急忙忙要开去,萱野还想要在别处暂泊一下,到晚上再来,但船长因为这船原是租给三井洋行载煤的,如遇意外,不能回复三井,因此他就直往香港开去。船到了香港,许多中日同志还是商量想在平海起卸,但这事情早已给香港政府知道了,因为在汕尾的兵艇看到了这船以后,已经报告粤督,粤督就要求香港政府加以扣留。因此十日早上,香港日本领事就找到山下汽船会社经理,要他赶快卸货,仍旧开回日本去,免得惹祸,这样一来,运械计划又是功亏一篑,完全失败了!后来“幸运丸”回到日本,所载军械,又给警察查到,把它全部扣留了去。三上丰夷本来是保证购械欠款的。现在又须负责承受这轮船所未卸完的三井煤炭,这两项损失是很大的。雪秋知道事情弄糟了,不敢去见孙先生,却写信报告说,“这件事情是日本船的不好”。其实我们平心而论日本船固然因虚惊而失事,而最大的错误还是在雪秋一人啊!
在这时期内,还有一件事情,孙先生认为很痛苦,就是引用会党,所托非人。那时有一个广西人梁兰泉,又名梁秀春,在军界及会党中,有相当势力。他在边防带兵时,纵兵殃民,无所不至,后为岑春煊撤职查办,就逃到河内来。他受了这一次打击,不得志,于是设法加入同盟会河内分会,企图实现他报复的图谋。河内同志因为他过去曾广招游勇,在会党中有相当地位,很有用处,虽明知他为人心术不正,也都没有拒绝。当孙先生到河内以后,本来不愿意给兰泉知道的。后来因为事情一天天紧张,需人甚急,兰泉本人虽不是一个正派,但他结识了很多有用的人,由他的关系来罗致这许多有用的人,也是一个办法。并且他爪牙甚多,如果不通过他去招致这批有用的人,被他发觉以后,一定要破坏的,将来的恶果更大。孙先生经过再三考虑,就接见了他。
兰泉见了孙先生以后,屡告奋勇。但这人贪而多忌,愚而自私。是一个最不可靠的人。孙先生一面接见他所引荐的人,并择其可用的人,分派工作,一面也允许给他相当任务,以防生变。但他揽权自利之见甚重,看见他所引荐的人,多分派了任务,便心怀嫉妒,百端破坏,经孙先生严重的斥责,宽宏的原谅,一面严防生变,他才不敢动作。同时他手下的人,也已看出他是一个毫无血诚的人,并不乐为所用,但因为过去没有机会和孙先生见面,不得不求他介绍,现在他们见到了孙先生,倾心听命,就已成了孙先生的革命干部,他再要破坏,便没有办法了。
孙先生既然允许兰泉分派任务,自不能食言。前后给他五千元,令其运动谋事,但他反复失约。当王和顺进行防城起义的时候,大约在七月,孙先生派他到三那去运动,他接受了命令,竟失约不去。后来派他到海滨去占领一个地点,担任接运军火的工作,又一再延期,不马上就去。经孙先生严令催促,他才勉强表示就走,但拿到经费以后,还是不走了,只招了一批“咕哩”来装点门面。先后招了几百个没有身税执照的人,骚扰喧闹,弄得不成样子。其中有七八十人,走到边界,被满清官史通知法国当局把他们一齐扣留了,在警察署囚禁了好几天。后来他们供称欲回广西起义,并非盗匪,法国当局才知道这是国事犯,一概释放。这七八十个被囚者释放以后,法国当局因他们都未缴纳身税,不许逗留境内。河内分会于是大动侠义,立刻发动会员捐款,一下子募集了二千元,代他们缴了身税,更送他们路费,分别遣回。孙先生在这时,也很满意,他说:“当时法国官吏,见其侠义,多所优容。法兰西人义会,亦为之助。以百余人之分会,而救七八十人于危难之中,不独此七八十人感激涕零,即会外人亦感动,多有因此纷纷人会者,夫河内之地,风气未开,商务未振,会员皆业小生意,财力不宏,而能于数日之间,集款二千,为善后用。”(致陈楚楠等函)。
但兰泉狼子野心,嗜利无耻。他看见河内分会募集了二千元来救这七八十人,就想把这笔款子攫为己有,公然向分会要求,说这笔款子应该由他经手分配,分会没有允许,他便恶狠狠地说:“我此时不能为公众之利,亦能为公众之害。如果不答应我的话,我就派人行刺高达生。你们看:高达生的家前后左右,都已有人埋伏了!”
他这无赖的真面目,从此完全暴露。这一天晚上,孙先生寓所的周围,果然来了十几个人。他韵阴毒诡谋,是在宣扬孙先生规划革命的秘密,以为要挟欺诈的工具。分会同志,看到这情形,非常愤怒,都主张处以重罚。孙先生因为革命的机局,正在开展,各路布置。亦已妥当,不愿因党内的争持,破坏大局,因此始终出以和平态度,宽恕了他。
不久,兰泉被龙州官吏列举他在边防时种种罪恶,移请法国提解,他由西贡出走新加坡。孙先生恐怕他到新加坡以后,又去诱惑同志,实行骗诈陷害的手段,因此密函陈楚楠等注意提防。孙先生在这信上说:“兰泉之行为……负义反噬,罪不容诛,弟在此间谋事,除防清朝之外,兼防此人。两事棘手,多因此故,已被其破坏不少,今日所布置诸路,皆由密防慎谋,始不为兰泉所误。律以自私偾事之咎,亦罪不容诛。此人来时,各同志切不可与之往来。”可见孙先生对这个梁兰泉痛恨之深了。但他那时对这件事情,始终保守机密,在这信上说:“弟此书所言,皆秘密之事,两兄及子瑜兄等可共阅之。”这种以革命事业重于一切,而对人宽厚伟大的态度,真非一般寻常人所能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