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一夜,第二日辰时初刻转入了大运河。进了大运河,自是离阊门码头不远了。
秋萱颇为兴奋,因为自惹出祸端逃到南京,她已有几年不曾返乡了。她把素云拉到甲板上,给她指点沿岸风光,说道高兴处甚至还哼唱起了苏州小调。唐柯见了秋萱的样子,却更加落落寡欢,甚至有点生气起来。他暗想,素云是不贞不烈,秋萱则更是谈不上,但原本还乖巧体贴,此刻却变成极不懂事,明明自己的夫君昨日刚刚被人羞辱,今日她便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晓得要陪伴宽慰夫君一下!他一气之下,动了邪火,把秋萱叫回了客舱。
秋萱正兴致盎然地说说唱唱,却被唐柯打断,待进了客舱,方知他欲求鱼水之欢,颇觉意外,也不甚乐意,便借口来红,想推避了事。未曾想唐柯竟不理会,见秋萱有躲闪之意,猛地无名火起,强行其事不说,竟还打了秋萱一巴掌,虽未用内力,却也足以让秋萱肿了半边脸。唐柯灭火撒气既罢,遂摔舱门而出,独留秋萱一人在舱内哭泣。
秋萱昨日先见唐柯出丑,他的“大侠”形象已在心中受损,后见他为着自己颜面便不顾妻妾安危,更是不由得心寒,现在被他强行其事,还挨了巴掌,委屈还在其次,实已对唐柯渐生厌恶之感,暗生了求去之心。
唐柯惩罚了秋萱,心情好转,便打算再用言辞管教一下素云,让她懂得正妻不可由着小妾支配。他昨日确曾叮嘱素云躲在舱中不可出来,但当素云被秋萱叫至舱外时,唐柯仅想着让素云也得见自己的风光,便也不曾怪她,但此刻他忽又觉得秋萱固然多事,素云不听话也甚为可恶。
本来风光旖旎,满目新奇,素云正自神怿气愉,却不料被唐柯叫进了客舱,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心情顿时大坏,而且也颇不服气,认定他是被“弟妹”戏耍羞辱,无法报复,便拿妻妾出气。
素云暗想,自己既是正妻,夫妻之间便要有一个“敬”字,自己若是再容忍,他就会得寸进尺,自己在唐家哪还能有个好日子过?
她念及于此,不由得便顶撞了唐柯一句道:“夫君与人比武,妻妾岂能自安于舱内?”
唐柯没想到素云竟然还嘴,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不但她没错,连秋萱亦是对的,这让他立马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住也给了素云一巴掌,打得她嚎啕大哭起来,唐柯却不加理会,愤然出了舱门。
唐柯出了客舱,到了船舷一侧,观赏了一会儿河岸上的景致,满腔愤懑方才渐渐消散。便在此刻,听得有女子说道:“唐大侠缘何一人在此?可愿与小妹茶叙片刻?”,回头看时,却是那童姓女子。
唐柯心下奇怪,暗想,眼看船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泊岸,这女子却是找自己要“叙”何事?不过他不愿失了礼数,便随那童姓女子去了船上的茶寮,此时茶寮之内不见他人,那童姓女子的丫鬟已经备茶两杯,见唐柯进来,便站到了茶寮门口去了。甫一落座,那童姓女子便先请唐柯恕罪,言道自己对其隐瞒了身份,自己也实非去南京访亲后返乡。唐柯早已看出她非寻常女子,倒也不觉惊讶,只是好奇她究竟是武林中哪一门派的。那童姓女子亦不再隐瞒,逐一如实道来。
原来,这女子是峨眉派的俗家弟子,倒也确是姓童,芳名为一单字:岚,乃是峨眉派掌门人妙仪师太的关门弟子,其父原本在朝为官,因反对隆庆封贡,被诏令致仕回乡,旋即过世。
唐柯见这童岚样貌出众,既出身官宦之家,又是武林大派弟子,师傅还是当世武林正派人士人人敬仰的妙仪师太,立刻对她添了多许好感,既是同为武林十大门派的弟子,便称她为童师妹了,童岚自亦改称他为唐师哥。
那童岚衔命跟踪唐柯已久,眼下看出唐柯对自己似乎已然倾心,但倾心了多深,是否足以让他为自己和峨眉派效力?这便需要试探一下,于是她秋波流转之间,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唐师哥,眼下武林传言贵派已接到了‘共伐’令,可是真的?”
她这一问,一下子把唐柯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