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蔡两家的和合寨所处位置,是一个台地……也就是一个小山包。将周围一圈,削掉多余的泥土山石,便是天然的寨墙;寨子西南有一个豁口,正好留作寨子的出入口,用石头堆码,加以三合土填缝,建成了一段合围的寨墙,再在当中开了一扇门以供出入,便是寨门。花费不多,却十分结实!
前朝乱战时,苏蔡两家的前辈,为了躲避战火,率领族人在此地立寨,是看中了此地的易守难攻!
大宋立国之后,因为担心辽人南下劫掠四方,寨子又经过了几次修葺,加厚、加固,又在寨门上面加了望楼和女墙,很有了一番气势,算是这附近最坚固的坞堡!
可后来,辽宋之间签下了一纸檀渊之盟。宋辽间,一百余年不再有战事……两家也就渐渐地松懈了下来。
其实,别说和合寨了,就算是莱州、青州这些官府城池,这几十年间,又有哪个还修缮了城池?京东路这里的大小城池,哪个不是城头草三尺,城砖丢一片,墙体坍得到处是洞?
现在,王霸天来袭,需要防御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原本可以倚靠的寨墙,竟然成了漏风的筛子!
寨墙破损不说,甚至连寨门都关不严实,合上之后,两门之间,居然留下了一条一尺多宽的缝!
原本想在寨墙上防御的苏荻,一见此景,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干脆开了寨门吧!”
然后,又是一番操作猛如虎,安排如此如此……
到了二天,王霸天果然引了二、三百人,拿着家伙,杀了过来!
杀到寨前,准备叫门,却发现,前面的寨门大敞开,仿佛敞开了心扉的少女一般,好无防备……
这是唱的哪出戏?
王霸天为了这寨墙,可是搬了梯子,抬着撞木的!现在,他有点看不懂了!
“大哥……进不?”王霸天身旁的一人,叫王老二的,试探着问道。
“废话!就算门没开也要撞开!现在既然自己开了,还不进?”王霸天朝瞪了他一眼,“你带二十个兄弟,先去探一下路……”
“好嘞……”那人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招呼了二十来人,朝寨门试探着走了过去。
走进寨墙门洞子,里面还当真是空无一人!又走了几步,也没发现有陷阱什么的布置,便朝外面的王霸天招呼:“空的!大当家的,里面的人只怕都被吓跑了……没人!”
“跑了?”王霸天登时大失所望,人都跑了,岂不是白跑一趟?他又重重地啐了一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烧了这破寨子,看他们日后还怎么煮盐!”
说罢,他大手一招呼:“走了!去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群匪早就在等着一句了!立即一拥而上,一起朝寨门里挤过去,生怕别人把好东西都抢光了,没了自己的好处,倒是把王霸天给挤在了后面。
然而,群匪在寨门口没遇到人阻挡,进了寨门,再沿着豁口往里走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举着火把,站在前面,朝他们吆喝:“来人听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是哪来的浑人?大白天的,打着火把不说,竟然还说什么回头是岸的话来了?群匪开始一愣,随后,开始哄堂大笑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在前面挡道?还不赶紧滚蛋?”王老二一声狞笑:“等爷过来了,一把将你卵蛋捏碎了,看你还能说这话?”
那浑人却不是别人,而是蔡二狗子!他丝毫也不怕自己对面,有好几十个人:“尔等不退?那就怪不得雷公发威了!”说着,他把火把往下一点:“去死……”
众匪不明白二狗子说的什么胡话,不过,顺着二狗子火把的轨迹看去,发现二狗子的前面摆着了一排,约莫有七八根空心的木头。
就在那火把一触到其中一根木头尾部时,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从木头的顶端喷出一个橘红的火球,紧接着一股炙热的风朝群匪迎面吹来。
群匪被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声和火球吓得心肝一颤……不明白,怎么一没风,二没云的,突然打起了伏地雷?
还没想明白呢,却惊骇地看到站在最前面的盐枭们,莫名其妙地,脑门子上,胸口,腿脚上爆出一朵朵血花,炸出一团团的模糊的血肉……再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般,齐刷刷地倒下了一排……
二狗子却没去管匪群中发生了什么,他只管点了一根之后,手一扫,又点着了第二根。
紧随其后,巨响、火球!
还没回过神来的盐枭,又倒一排……
群匪完全不明白,怎么一根冒火的木头,只需一声招呼,就能干倒十几、二十号人,可眼前的血肉模糊的场面,哪里还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慢慢思索?
眼看着,二狗子的火把朝第三根伸去,他们转身就逃:“雷公打人了……”
追在他们身后,又是一声巨响,将掉头逃命的群匪,又轰倒十几个!
王霸天跟在最后面,还没来得及进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寨子里面无缘无故地打了三个伏地雷,然后自家兄弟就开始鬼哭狼嚎地朝外跑。
“跑什么跑!”王霸天一把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盐枭,“里面怎么了?”
那盐枭一脸惶恐:“雷公……是雷公收人了……”
“胡说八道!”王霸天才不信这邪,他一把将那盐枭甩开,自己挤进了门洞子里,朝寨子里看去。
此刻,寨子的方向一片白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王霸天想再进一步,想去一探究竟时,突然,白雾里闪过一个橘红的光球……轰……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宛如一声惊雷。
难道当真是雷公降世了?
念头刚起,就听到寨墙上方传来啪啪啪……的一阵雨打芭蕉般的声音。
循声看去,发现,在寨墙里,嵌了好几颗铁珠子!
是火器!王霸天总算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雷公,而是火器!
在密州城里,王霸天也在官府的库房里见过一种火器,叫轰天雷的,是一个陶罐里,装了火药和石头,守城的时候,点燃了,丢下去,炸得石子四飞,可以伤人!
那东西施放的时候,就是这般,轰得一声,吓人得很!
狗曰的和合寨,把里面的石头换成了铁子,难怪威力更大了!
王霸天试图去拉住还在往后逃的手下,却见两个人扶着王老二退下来了。
“大当家的……快退……快退……”王老二额角被擦掉一块,都露出了骨头,伤口流出的鲜血,把半边脸都糊住了;不过,这却不是致命伤,他肚子,也中了一弹,铁子刮开了他的肚皮,拉了一道半尺长的豁口,如果不是用手捂着,估计,肠子都要流出来了。不过,他命也真硬,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不死,还有气说出话来,“火器、火器……厉害……太厉害了……”
“你先退下!老子从一旁绕上去!”王霸天却不想就此罢休。
“大当家的……前面,是个簸箕口,如果要绕,得先上寨墙……道远!”王老二使出最后的力气,一把拉住王霸天,“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埋伏……”
是了!苏蔡两家人,没有守寨墙,却退守簸箕口,肯定是因为那里更有利于发挥火器的威力!既然如此,簸箕口之后,会不会有第二道、第三道防御?
王霸天恨恨地看着寨子,咬着牙,朝左右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