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西移,金黄的阳光像黄金做的纱巾覆盖在村庄上,给村庄所有的人和物都镀上一层明艳的色彩,村庄的小路上,干了一天农活的人们牵着牛往家里赶,虽然劳累了一天,但脸上却带着笑意,腰上还挂着草笼,里面装着田里捉来的蛐蛐,那是给他们的孩子带的礼物,家家户户烟囱上的飘着金色的烟,每家里都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和一桌可口的饭菜等着男人归来,而孩子们拿着新到手的玩具互相攀比着,嬉戏着。世外桃源怕就是这样吧。
山中不知岁月,一晃又是夏至,周墨依旧在没事的时候来到他的安静的秘密基地练武发呆,要说人也是怪,当自己孤独一人的,那种无助感仿佛要撕裂心脏,而一旦置身人群,却又想远离尘烟一个人待着。
躺在草地上,晚风若有若无的吹过,混合着青草的涩味,不知名小花的淡香和泥土的湿气迎面铺在脸上。
忽然,他心下一动,有人来了,但是他却毫不惊讶,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轻如绢帕落地的脚步声,纤细略急促的呼吸声,在周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人影:青九儿。
小九虽口不能言,但是及其聪慧,周墨在某一次和赵猎头大致说起过这个山头的方位,旁听的小九就在几天后找到在山头打盹的周墨,唤他回家吃饭。此后,小九也喜欢来此陪他发呆,看他练拳,听他说话。
周墨说不要让她走这么远的路,还爬这么高的山坡找自己,但是小九却难得的“不懂事”,依旧会往山上跑,于是周墨便为她修了一条上山的路,曲径无阻,连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都没有。
一缕纤细的歌声飘起,自然而然的融入山顶这一小片空间中,由于山顶空旷,歌声显得格外缥缈,歌声有调无词,如流水一般,时而欢快时而缓慢的流淌在坡顶上,此刻晚风驻足,百雀停鸣,周墨亦重新闭上睁开一半的眼睛,生怕惊扰了天籁。
不知道何时歌声消散,恍如一觉刚醒,一睁眼,就看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忽闪忽闪的。许是被周墨突然睁开眼吓了一跳,眼睛的主人像是受惊的小鸟一样向后躲去。
周墨看到忍不住笑了,小九脸也红了起来,恰好此时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不知是小九脸红还是夕阳红。他起身拉起小九,道:“走吧。”小九不动,只是用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周墨,仿佛在询问什么,周墨被看的有点心虚,不知为何他知道小九什么意思。
“我不是要走,只是出趟远门,无论怎样,我都会回来的。”
小九听后,脸上绽开笑容,眼睛笑的像只月牙一般,将周墨看的一呆。
小九聪慧,周墨也无意隐瞒,樊王走后,周墨就和赵猎头和村长说起欲拜山修行一事,赵猎头询问了经过梦云山来此收购皮毛药材的行脚商人,确有此事,很多势力在去年就已经在城里驻留了。
对周墨的决定,赵猎头很淡然,只是让他注意安全,万事小心。村长则拉着他东叮咛,西嘱咐,让他做人做事规矩点,万万不可得罪神仙老爷,遇到神仙老爷一定要行叩拜礼,听的赵猎头直翻白眼,周墨也哭笑不得,只是最后说想回来就回来这句话让他心头一酸,赵姨满眼都是不舍,却没有出言劝阻,应是怕给周墨堆积压力,恍惚间,周墨想起他准备出门上大学时,母亲送他出门的样子。
夕阳下,下坡路上,少年拢着袖子在前面走,少女拽着少年的衣角跟在后面,少年抬头看着西边,这夕阳,妖艳似血。
回村的路上,周墨觉得有点奇怪,路上田间不见半个人影,快到村口时,心中的异样感愈来愈强,村子里安静的有些异常,整个村子的空间仿佛被凝固住一般,连风都不再流动。
突然,周墨模糊的听到一丝声音,还没听清是什么,意识却一阵模糊。迷迷糊糊间,胸口突然一热,人也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已经站到村口空地上,周围全是人,定睛一看,竟全是村民,只是他们都是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还未等周墨有所动作。这时听到人群中心有人说话,他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空地的中心站着几个全身都包裹在灰袍里的人。
“怎么样?是这里吗?”一道毫无感情浮动的沙哑声音从其中一个灰袍下传出。
“大人,根据大天机术,人就在这片区域,周围几个村庄都排查过了,只剩这里了。”看样子问的人貌似是这几个人的首领。
“那就快点,真是好手段,大天机术都只能搜个大概,瞒天阵怎样了?”领头的问道。
“瞒天阵已布置完毕,可以进行了。”
却见为首的灰袍人从袖内取出一只古拙的青铜小钟,轻轻一抛,铜钟竟凭空悬浮在黑衣人头顶,且无风自动,却无任何声音传出,但周墨总觉得似有的悠远荒凉钟响在心底深处响起。
周墨正奇怪时,身边一人却动了,赫然是青九儿。
只是这时的青九儿动作僵硬,往日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也变得空洞无神,就像是提线的木偶。
看着青九儿瘦弱的背影,周墨有种感觉,青九儿这一往前就再也回不来了。他赶紧上去想拉着少女,同一时间,为首的灰衣人向这边看来,顿时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而下,动不了!自己被这些人用什么方法禁锢了!
“大人,这里的人怎么办。”
“封锁天机,斩断因果。”
“是。”
听到此话的周墨心中泛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因为他已经感到一股杀意已经在灰袍人中淤积,这些人要杀了我们!
就在这时,从周墨身后窜出一道魁梧的身影,速度之快瞬间就到了青九儿身边,接连几拳打退围在九儿身边的灰袍人。
周墨定睛一看原来是赵猎头,周墨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抓小九,但是有赵叔在,一定能打败他们,自己可以亲眼见过赵叔一拳将一只成年野猪打出数米远的。
“体修?你就是暗中守护青家小丫头的人吧。”为首的灰袍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此时还有人能动,依旧用没有起伏的沙哑的声音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赵猎头沉声喝问,他将青九儿护在身后,慢慢的往后退。
“何必问这么多,这些问题就留着你死后慢慢想吧。”沙哑声音说完,周围的几个灰袍人慢慢向赵猎头和青九儿逼近。
陡然,赵猎头大吼一声,周身爆发一团血气,本就高大的身体竟在次膨胀一圈,他用柔力将小九往后一推,与此同时,身体往为首的灰袍人处冲去,速度快到周墨只看到一道血红色残影。
几个灰袍人上前拦截,均被一拳一个打飞出去,直到被一个瘦小的灰袍人挡下,在身材魁梧的赵猎头面前,瘦小的灰袍人就像黑熊面前的小学生,虽然仍是节节败退,但是却成功的将赵猎头拦下,。
瘦小的灰袍人探出两只枯瘦如柴的双手,和赵猎头的双拳硬碰在一起,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每次碰撞,都爆发出一阵罡风,扫倒周围一圈房屋,周墨所在的人群也被吹的东倒西歪,幸好赵猎头有意将战场向人群相反的方向牵引,不然村民在余波中就死伤大半了。
眼看赵猎头将对方压的节节败退,胜负只是时间问题,这时又有灰袍人出手了,只听一声金石声,一道白练从一个灰袍人手中窜出,如一条剧毒的斑白蛇从背后袭向赵猎头,角度刁钻,杀意毕露。
若不是无法出声,周墨早就大叫出来,就在白练将要刺穿赵猎头的后背时,一道流光出现,锵的一声,击飞白练,击飞的白练在空中停顿片刻,竟然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剑,而流光也显出原貌,也是一把流光溢彩的剑,前一把剑落到出手的灰袍人手里,而后出现的那把剑竟落到不知何时站在赵猎头身边的赵姨手中,此时的赵姨眉眼间充斥着凌厉,没有往日的温婉平和。
飞剑?剑修!赵叔赵姨以及这些灰袍人都是修士!
几个月前,樊王说起过,剑修,可谓是修士分支中最强的一脉,非凡的天赋,惊人的毅力,再加上得天独厚的机缘,造就了一个个杀力无限的剑修。
这些灰袍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抓青九儿?青九儿是什么人?赵猎头和赵姨又是什么人?
这些问题如同眼前战斗一般,混乱暴力的在他大脑内轰鸣,短短数个时辰,一切都变样了,原本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变成一片废墟,和蔼可亲的村民变成了如待宰的羔羊,而自己也被拘禁在这里,动弹不得。
自赵姨出现后,除首领外还站着的灰袍人全都加入战局,变成了三对二,战斗所造成的声势和威压将整个村庄碾平,幸好赵猎头夫妇有意将战场牵引至村后的深山,不然战场的余波就会将所有村民包括周墨撕碎。
村后的深山里不时的传来呼啸剑鸣的战斗声,场上仅剩的灰袍首领低头把玩着青铜小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支援战场,也不去管其他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同伴,周墨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灰袍人的身影,被束缚的他现在毫无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赵猎头夫妇得胜归来,再将最后一名灰袍人击退。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周墨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灰袍人也抬起头望向战场的方向,这时天色几经全暗,已周墨习武后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影,但看不清是谁。
这时灰袍人开口了:“不知道青家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一位平尊境的返祖余孽和简牍境剑修竟甘心蜗居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若不是老夫多带了两人过来,怕是这次也要折在这里。”
来人用周墨熟悉的声音道:“替仙行事,你们果然是……”
是赵叔,赵叔他们赢了!
“嘘——是也好,不是也罢,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黑袍人打断赵猎头的话,“人我带走了,如无其他要事,老夫就先告辞了。”
只是赵猎头再无回答,灰袍首领抖了下袖子,将小九及其他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灰袍人卷入其中,拔地而起,消逝在黑幕之中。
呼,走了,周墨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周围的村民全都倒在地上,仿佛被收割的麦子,在恐惧和惊愕中,他赶紧扶起几个村民,却惊恐地发现人已气绝身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惊慌失措的周墨抬头发现黑暗中的人影,赶紧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却见到赵猎头满身是血的半蹲在那里,怀中抱着赵姨,已无声息,他冲过去,扶住赵猎头,大声的呼喊着。
仿佛从沉睡中醒来,赵猎头用虚弱的声音制止了周墨的呼喊,原来刚刚的战斗虽然勉强取胜,但是也让他油尽灯枯了,再无力阻止对方,若不是藏了一口气,怕已是魂归地府了。
赵猎头咳出一团带血的肉块,沉声道:“小墨,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现在听我说,离开这里后,纵然以后加入修真门派,也不要想着报仇,也不要想着去找小九。”
“切莫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否者将引来杀生之祸。”
“关于你身上的怪病,抱歉赵叔骗了你,只因此事关生死,本想日后助你压制血脉后再告诉你的,现在看来要提前让你知晓了,我会将怪病一事融于我一滴心血交予你,到时候怎么抉择随本心就可。”
已不知说什么的周墨只能满脸泪水,哽咽着连连点头。
赵猎头喘了几口气,将手指点在自己的眉心,随后,一滴鲜红的血滴自赵猎头眉心凝出,飞向周墨眉心,甫一接触后者皮肤,血滴就迅速渗入。
一阵灼热的感觉自眉心爆发开来,仿佛一团东西在脑海中爆炸开来,随即眼前一黑,周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