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栽赃陷害,千里逃杀
“都给我看紧了,别让她跑了!”黑衣蒙面的男子如是说道。他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白衣少女十分恼火又不屑地“呸”了一声,“丫的,这群人,从北曜追到南疆,真是贼心不死,为了一株小花,值得吗?”她虽是这么说道,心里却又觉得十分好笑。自己不也是为了这么一株花,杀出重围,从北曜一路逃到南疆。
中秋佳节的街市上人潮汹涌,然而在看到这群黑衣人,都迅速地避开。这群人可是影殿的人,整个冬亭域中数一数二的势力,他们这群底层里摸爬滚打的可惹不起。要说敢惹的,除了那白衣的少女,还有几人?
那个人,姓洛,名十五。右脸天生爬着一块狰狞而又妖娆的火色红莲,因此,江湖中人人都唤她“红莲十五”。她是名震天下的江洋大盗,平生最好奇珍异草,但凡给她盯上的东西,就没有逃掉的可能。
“让开!”眼前一片人都已经远远散开,唯独那一名黑衣少年还站在街道中间,那少年似乎搞不清楚状况,仍是呆立在原地,听到洛十五的一句喊话,他抬起头来,那一张俊秀逼人的面容让她微微一怔。
少年身着黑色华服,如墨般的长发未系未绾,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独有那几缕,飘散在额前,不浓不淡的剑眉之下,狭长星眸温润如潺潺春水,那银与紫交融的色彩,几乎有摄魂夺魄的魔力。他薄薄的唇颜色偏淡,倒是给这张容颜徒添三分冰冷。他就像是黑夜里望月的谪仙,全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孤傲与凛冽。可是,又带有一分,淡到几乎感觉不到的温柔。
洛十五不知怎的,轻笑一声,但这笑只有声而无形,没有半分显现在她那一张妖冶动人的面上。“你来的正好,东西接着。”话音刚落,她便甩给他一株形似莲花的植物。那株植物奇怪的很,茎叶血红,花瓣青白。
少年微微一愣,这时,一把长刀朝他刺来,下手果断,毫不留情。冰冷的杀意让他瞬间清醒,身形极快地躲过那柄横空飞来的长刀。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听他的语气,貌似不认识洛十五。看来,他是外来的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可别想赖账啊!”洛十五一把揪过他,带他躲开那一连串的明枪暗箭。
那少年的唇角忽的一挑,带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想要我交钱?你可先带着我逃命再说啊。”
洛十五手一抖,这人不傻啊,知道被她这么一栽赃陷害,影殿的人可不会管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同伙,一律杀无赦。毕竟在他们那群人的眼里,那株植物可远远比一条人命重要。
“哼,是个上道的。”她压低了声音道,淡淡的声色,听不出一点情绪。拜托这位小公子不要拖她后腿就行。她身无灵力,能护得住自己就不错了,护着他?免谈。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挡箭牌罢了。
“你跑得好慢啊。”少年忽然懒懒地道。他抓住她的手,灵力喷涌而出,身形宛如流光。这速度,可不是影殿那群人能够追的上的。这个少年看来也就十五六岁,虽说是有意掩饰了自己的修为,但单凭这速度,也知道他实力不凡。不是冬亭域的那些少爷小姐能够比的。
“能跑就早说,我还怕你跟不上。”洛十五给他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她要是跑不快,早就死在影殿的人手上了。只要她现在能够动用一丝灵力,她的速度,可以比这个少年再快上三五分。
可是,她不能。她那一身经脉堵塞,灵力根本无法流通。妄图动用灵力,只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少年优哉游哉地带着她甩开了一行人的追击,但是洛十五并没有多高兴,影殿派来追杀她的人何其之多,这一群人,只能算是极其小的一个分支罢了。
“行了行了,别跑了,把那东西还给我,你可以走了。”不知为何,洛十五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份不简单,自己不一定惹得起。
少年闻言轻轻一笑,笑容暖暖的犹如阳光,“还你?这东西不是你说给我的吗?‘我们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还没有把钱给你呢,做买卖不道德,可是不大好的。”
洛十五暗暗一咬牙,“你……”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东西给我。别逼我动手!”
少年躲过她抓来的一手,将那株药草放入了指上的空间纳戒里。这枚空间纳戒烙上了他的灵魂印记,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打开。
洛十五眼眸一暗,沉下一片冰冷的灰色。他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这一个纳戒可不是凡品,造价极其昂贵,冬亭域上用得起这般成色的,没有几人。别说是冬亭域,就算是那个地方,这个年纪能拥有这个纳戒的,真是屈指可数。
“你当如何?”洛十五声线喑哑地道。
还没等那少年发话,黑夜里掠过几道森冷的寒芒,是朝着她刺来的!然而洛十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几道寒芒的出现。少年面色隐隐一变,他广袖一挥,拦下那几道寒芒,原来,是暗器,是银针,还是带了剧毒的。他忽的倒吸一口凉气,该死,他大意了,这针上的毒竟然能够透过他的衣服,沾染到他的皮肤。
他可不会解毒啊!
洛十五观察到他的异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没事。”
她一看他的面色,断定他说的没事绝对是在撒谎。她拉过他的手,看到他衣袖上泛着寒光的毒针,她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刚自己真的是疏忽了,居然连附近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洛十五冷哼一声,水袖里爬出一条白绫,电光火石之间找到了潜藏在暗处袭击的那个人,白绫刹那缠住了那人的脖颈,将他生生勒死,空气里还能清除地听到那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让人一阵毛骨悚然。洛十五的面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只有眼中有点冷冷的色彩,还有唇角那点,似有若无的嗜血笑意。
想要杀她?痴人说梦。
“先找一个客栈住下来,避一避风头,我给你解毒。”她淡淡地对少年道。那银针上的毒烈得很,好在他修为不错,一般人要是沾染到一丝,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她也救他一次,毕竟,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至少,不喜欢欠这个人的人情。
少年微微有些诧异,“姑娘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好拿回那东西?”
洛十五“呵”了一声,像是嗤笑,“你想玩我?你这种纳戒,主人就算是死了也打不开。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赔偿我的损失?要知道这世界上,这株饮血青莲,可是独一无二的。”
“姑娘倒是聪明。既然如此,你救我一命,我,帮你逃出这些人的追杀。如何?”少年歪着头,半眯起眼眸笑道。
洛十五不以为然,凤眉隐隐一挑,弧度极浅。她凉凉地道:“我如何能信你?”
少年坏坏地笑着,撩起她颈间散落的一缕黑发,“就凭我手上的那一株饮血青莲。”
怪,这个少年当真是怪极了。分明是她栽赃陷害在先,又连累他中毒,一般人要是遇见这种情况,定是对她恨之入骨,杀她还来不及呢,更妄论说要救她了。
他究竟居心何在?
“姑娘放心,我从家族那个闷得要死的地方逃出来不久,难得遇见一个比较好玩的人,纯粹想帮你罢了。”少年语调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洛十五显然是没有信,不过医治他身上的毒要紧,便没有再多问话。
洛十五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客栈打算入住,少年一见,揶揄她道:“你倒是会享受。”一路被人追杀,还能找一个豪华至此,人流量颇大的客栈入住,她心真大。洛十五不置可否,影殿那群人追杀一路,誓死不休,她急着跑掉也没用,与其累死累活地跑上几十里地,亦或是找个荒郊野岭宿下,倒不如安在一个好客栈,美美地睡一觉,吃一顿,养精蓄锐,再做打算。
“二位是要几间房?”客栈接客的小二的笑过分虚伪,看得让人有些恶心。洛十五看的清楚,这小二完全就是因为她身边少年才笑的。她现在带着面纱,穿着简单,看起来和寻常小姑娘没什么两样。他却一身华服,面料上好,再加上那张天妒人怨的面容,很难不让人认为是哪家的小公子,非富即贵。
“两间房。”洛十五不耐烦地回了话。
少年笑道:“一间。”说罢,将一两黄金敲在桌上。付钱的人发话了,那小二自然是听付钱的,他顿时眉笑眼开地带着这二人来到一间上好的客房。“公子,这是我们这边最好的一间客房了。”
少年微微颔首,“有劳。”
“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再叫我。”那小二不知怎的,看洛十五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怕是误会了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她方才就己经强调了要两间客房,他却不管不顾要一间。
“姑娘就不怕我带着东西跑了?若是定一间客房,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逃掉,应当是容易得很。”少年懒懒而叙,所言有理,倒是让洛十五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她无奈地暗暗叹气,这人真不是好惹的。他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的。
“跑?你要是敢跑,小心半路毒死在路上。”说是说要帮他解毒,她却不会一次性解干净,而是一点一点地解,直到他把饮血青莲还给自己为止。免得他的毒解玩就逃了,没有她按时解毒,这毒素定然会扩散开来,他就是跑了,也活不了命。
影殿的毒,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人能解。
少年聪明得紧,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但只是付之一笑,“先前只是说笑,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订一间房,万一那些人找到这里来,也好照应。”他这句话,说的确实不假。
洛十五惦记着他身上还有毒没解,再拖下去要是真死了,她的饮血青莲找谁来赔啊?
洛十五关上房门,上好门栓。拉过他的广袖,看着他手臂上扩散开的毒,不禁皱眉。“再废话两句,你现在就见阎王爷了。”她从纳戒里拿出银针,纤长的手指夹起数十根,迅速的扎在少年臂上的穴位,阻止了毒素的扩散。
她的手法极其娴熟,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少年心里微微震惊。这般手法,他竟觉得似曾相识?
不等他多问,洛十五已经从纳戒里取出一枚药丸,放到他手中,“先服下去,再运功把它的药力吸收掉。”
少年也不会怀疑她给的药是不是毒药,二话不说就吞服下去。她见他这行为,只是暗暗一笑,未多做评论。
“公子便先运功解毒,我先出去一趟,半刻后便回来。”洛十五说完这一番话,也不等他回答,打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极浅极浅,浅到让人难以分辨。让他一阵皱眉。洛十五这个人,看着是身无灵力,可是她先前暴露出的那些细枝末节,总让他觉得,她是会武功的。
普通人不可能驱动那一条长达三尺的白绫,杀人如斩麻,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找到潜藏在暗处的人,更不可能将自己的脚步压到这般浅的地步。这个人,要么是原先有武功,后来因为什么原因被废掉了,要么,就是她刻意隐藏起来了。他从家族里跑出来,来到冬亭域不久,对这里的事并不了解,但是出名人物,还是略有耳闻的。
这位姑娘,约莫是那位“衣白胜雪,影如鬼魅的‘红莲十五’了。”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冷血冷情,手段毒辣,仅次于那一位“长风鬼月”之下。
不过洛十五虽与长风鬼月齐名,但这二人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长风鬼月同她一样,也爱一袭白衣,姿容绝艳,貌若谪仙,心如蛇蝎。长风鬼月乃是江湖之上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鬼修,是与影殿齐名的七杀阁的座上客卿,她一怒之下,便是尸骨遍地,血流成河。洛十五是毒,但是长风鬼月的性子,比她更加毒。
即便如此,他与她相处,事事还是应当小心一点。
洛十五果真如她所言,不消半刻钟便回来了,只是,她可不是一个人两手空空地上来的。少女的身后,有一名小厮推进来了一大桌的饭菜,尽是山珍海味,菜色诱人,香气扑鼻,想也知道要花去好多钱。
“帐记他身上。”洛十五淡淡地对着那小厮说。
少年哭笑不得地瞥了她一眼,“姑娘当真是逃杀的?怎么像是游山玩水之人?”
“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的慌。”她难能抓到一个有钱的金主,当然要好好地坑一把。
那小厮端上饭食,又拎起一大坛子酒。做完这些后,便退下了。洛十五将那坛酒开封,酒香四溢。“成色还行。”只是这坛酒,终究是比不上那个人酿的。这世间没有一坛酒,比得上那个人酿的雪花酿。
“你酒量可还行?”洛十五问他,眼眸里似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一个人喝不成?还要拉着我?”少年的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江洋大盗洛十五的脾性,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不喝也罢,白瞎我一番好意。”她哼了一声,有些扫兴。
少年这回是彻底无语了,明明花的是他的钱,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洛十五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可以说是直接无视了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吃相煞是好看,可是这进食的速度,简直犹如风卷残云,不一会就消灭了一大半。
少年慌张地起身,也抓起一双筷子,“喂,你可给我留点!”
这二人尤为迅速地消灭了一大桌子菜,洛十五还有些余兴未阑,像是在不高兴这一桌菜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她无奈地放下筷子,叫小厮收拾一番,就自个儿趴在窗边看星星月亮去了。
“喂,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少年发话道。大多数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无非就是在闺房内学习女红,亦或是如何掌家,她们学的武功基本是花拳绣腿。
这些姑娘,心里只想着要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平平淡淡一生罢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比她奇怪的人,多了去了。她很不耐烦地回答。
更何况,她也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
她要活着,不是平平淡淡地活在尘埃里,而是活得风生水起。要么在白道之上活得光芒万丈,要么,在黑道之中,活得令人闻风丧胆。她渴望站在高处,渴望变强,强到无人能敌,强到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她。
不知怎的,少年一阵沉默,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洛十五也不愿意打破这层难得的寂静,就这样,静静地抬头仰望天空,皓月当空,光彩照人。
洛十五趴在窗台上,竟然睡着了。少年扶额一笑,她心可真大,就不怕他生什么歹念吗?
夜晚风凉,她身无灵力,他怕她受寒,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上的笑,真的太明显了。他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从那一天以来。他此生的一道坎,一道过不去的坎,好像在她面前,轻松迈过了。
洛十五的睡眠浅的很,哪怕少年的动作很轻很轻,她也是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少年看她睡的倒舒服,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有些困意,他脱下靴子,裹着里衣,躺在了软塌之上,闭上眼,听着虫鸣和星星的梦呓,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这二人睡的倒是舒服,可就苦了外边找人的了。
锦衣玉袍的男子在黑夜里移动地飞快,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一股寒气在掌心内缭绕。“又让她跑了。”她的灵力若是离自己太远,他就很难感受到了。他握紧自己的手,五指深深嵌入掌心,疼的刺骨,疼的钻心,可这种疼,都远远不如她离开他的疼。
洛十五,我会找到你,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都会找到你。把你牢牢圈在我的身边,再也离不开我。
“真是一群废物!连一个身无灵力的女人都抓不住!”影殿殿主东方祺气的将手中酒盏砸的粉碎。他养这群人有什么用处?
“跟他们七杀阁的人下一个单子,找到洛十五,她的项上人头,我出一千两黄金!”
东方祺面上怒气难掩,最好那七杀阁的长风鬼月能接了这个单子,那么以这女人的脾性,洛十五必死无疑。
可是东方祺不知道,长风鬼月,是绝对不会接这个单子的。至于原因,他以后就知道了。
洛十五即便是睡着了,也能听见窗外的异动,她顿时警觉起来,影殿的人还是找到这里了吗?
软塌上的少年也警醒的很,半眯起眼睛假寐,掌心却运起一股灵力,蓄势待发。只要那人敢闯进来,他就让那人身死当场。
黑夜里流光掠进窗棂,洛十五闪身一避,窗外的人间一击未成,再度追击,攻势步步紧逼,绵密如风,显然是不打算给她活路走。洛十五也判断出来了,这人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炼气,筑基,金丹,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真仙。修炼九境,一境九重,九境成仙,十境成神。
在这个冬亭域,十岁的年纪能达到炼气,二十岁之前能够步入筑基,就已经是百年难遇的绝顶天才了。当然,这种情况,只能放在灵气匮乏的低等大陆,冬亭域。若是在那三大域中的血衍冥域,二十岁的筑基,呵,只能算是最最低等的废物。
眼前这个人,看身形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修为在筑基七重,这等修为,实属难得,说是天才不为过。
天才?筑基期?很了不起吗?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就想要她的命?!洛十五忽然冷笑一声,可是她的俏脸之上一片寒意,寻不到半点笑意。她袖中白绫狂舞,在空中舞成一朵怒放的白莲,拦截下所有的攻击。
软榻上的少年微微惊讶,想不到洛十五居然能应付的了这人,看来他猜的没错,她曾经是有武功的,而且,还很强,强到哪怕她现在身无灵力,也能够轻松应对这名筑基修士的攻击。
轻松?是啊,洛十五看起来是一点都不轻松,但他的眼力过人,她所有的狼狈都只是故作姿态。还真是个多疑的人,明明只有他一人在此,也要这么辛苦的伪装吗?
“醒了就别看着。”洛十五忽然叫道。
少年浑身一颤,她居然发现了啊,不过也难怪,动静都这么大了他要是还能睡,那就真的是猪了。
“难能看到一出免费的好戏,我当然要多欣赏一会。”少年懒懒地从榻上坐起身,朝着她微微一笑,笑里的邪肆让她有些失神。
好戏?戏可没有免费看的道理啊。
洛十五的袖中再度飞出一条白绫,缠上了少年的手臂,一把将他拉过来拦在身前,竟然是要把他当成挡箭牌。少年顿时汗颜一阵,不只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人真是——睚眦必报啊。
“欺负伤号,这可就不道德了。”他掌中灵力涌出,围成屏障拦下一切攻击。这下他的修为可算是暴露了,虽然不算是彻底。
“金丹七重。”洛十五冷冷的笑了一声。他还想藏他的实力?早在她把他的脉,为他解毒时,他的实力就已经彻彻底底地暴露在她的面前了。
“你。”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一身修为藏的极好,寻常的医师再怎么把脉,都不能探出他的修为。他随即一寻思,又觉得有些好笑,洛十五能解影殿的毒,又怎么会是寻常医师。
“看好戏不贵,把这个人解决了就好。”她对着他道,那张面上虽没有一点表情,但漆黑如墨的凤眸里,是灿烂邪妄的笑意,犹如春光里盛开的千千万万朵海棠花,明媚艳丽得竟然让他险些沉沦。
洛十五很美,那种美,是危险的,妖异的,又是致命的。
少年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这个人,还真的是很毒啊。既然已经被她看破了自己的修为,他便也不想在隐藏,干脆利落地向着窗外的人拍出一掌,庞大的灵流旋转如千万把刀子,瞬间将那人卷成了漫天的碎肉。他向着她微微一笑,笑里有几分寒凉的味道。
但看这张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下手这般狠辣的人。
“姑娘,费用付了。”他的笑,就仿佛在问她害不害怕。
她却只是淡然的“呵”了一声,满面波澜不惊。这种杀人的方式算什么?她做过比这更毒的事情,论丧心病狂,此间世道有几人能比得过她?
她瞥了一眼窗外,想着是不是影殿的其他人也快找到这地方来了,心中不禁郁闷,还不是他这张脸太过显眼了,一般人见过一眼,就很难忘记了吧?
真是的,明天真该给他脸上蒙一块布,谁叫他出去祸害人。
“我只是好奇,你明明能够杀了那群追杀你的人,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他问道。
她瞪大了双瞳,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冷下一双眸子,“杀人很累,而且,他们根本杀不完。我何必折磨自己。”
少年显然是没信她的话,他仍然是奇怪其中的原因。洛十五的修为,应该,很高吧,如果她的修为没有废掉。
凭直觉,他觉得洛十五不是冬亭域的人。
洛十五看着自己的掌心,眸底一片苦涩。杀人,杀人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可是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她也不愿意杀人的。毕竟,她这一生造的杀孽,真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算了,被这人这么一吵,我也没办法在这地方安心歇着了。”她叹了口气,“你能在这里布阵吗?”这大半夜的,她也不好换个客栈,出去也怕会遭到影殿的伏击。
“你当灵阵师是烂大街的吗?”少年无奈的道。数万名修士里,会布阵的灵阵师也不一定有一个,洛十五居然理所当然的问他能不能在这里布阵。她一定不是冬亭域的人,所有大陆之中,只有血衍冥域的灵阵师的数目最多,可是,就算如此,那也不会超过百位啊。
“要是不会我教你。”她哼了一声。
他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她是灵阵师,没有灵力的灵阵师?她莫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你不是在玩我?”他终于没有忍住,把这一句话问了出来。
她挑起半边眉毛,她就知道他不敢信,不敢信也得信,待会事实会证明的。她不仅是灵阵师,而且她在灵阵这方面的造诣,极高。
她握住了他的手臂,靠近他道:“按着我说的做。”她控制着他的手在地面上移动,在他耳边低语着,告诉他灵力的运转与输出,灵阵师的学习每一个灵阵都有着不同的绘制方法,有时候只有极其微小的差异,往往一步错,可能就会导致整个绘制的失败,所以她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少女乌黑的秀发垂落在他颈间,弄得他颈间一片冰凉和瘙痒,她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耳畔,少年正值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不知不觉,面上便是一片绯红,心神不宁。
“你是不是身上有旧伤?”洛十五见他灵力隐隐有运转不顺的迹象,于是乎放慢了阵法的绘制,以降低出错的概率。
“很早之前的伤了,暗疮难愈。”他似乎没有料到她竟然猜到了他身上有陈年旧伤,做到这一切,仅仅只是看他的灵气运转的迹象。洛十五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身无灵力,却是一个灵阵师。明明能杀死追杀自己的人,却又迟迟不肯下手。她小小年纪,还能够医治让天下人束手无策的影殿的毒,同时,还能看出他身上的伤。
她是个医师,而且,她的天赋和医术,都极高。
“你是几级的医师了?”他忍不住问道。她却骂了他一句:“别分心,阵法要到收尾的时候了。”臭小子还想问她是几级的医师,他知道了不怕吓死?
医师从低至高一共分为九级,每一级都有着极大的差异,在十五六岁的年纪,能达到四级的医师,就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每一级的医师代表着能配制出不同效用的药剂,亦或是,炼制出不同品级的丹药,等级越高,制出的药剂效用越好,能够帮助他人治伤治病不说,还能改良体质,提高天赋以及潜力,帮助修炼者的修为更进一步。在江湖之上,拥有一个强大的医师,就意味着有培养出一个强大的宗门势力的能力。
医师的战斗能力往往不强,但是他们在江湖之上的地位,却是连灵阵师都比不了的。
因为稀有。
医师比灵阵师更加稀有。一个医师的培养,要耗费无数资源,这资源,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而且,这门职业太看重天赋了,医师往往是修仙者中火属灵根的拥有者,而火灵根,是极其稀有的存在,仅仅次于光、暗灵根。
对,他们修仙者能掌控的元素是有区别的,灵根的多少和品级意味着他们的天赋,灵根种类越少,往往修炼越快,因为这一类人,晋级需要吸收的灵力比他人少。
灵根的品级越高,则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力的强大,灵根由低至高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圣品,绝品,以及,神品。不过神品灵根只在传说之中存在过,现在人们认为绝品灵根,在人类之中,就是最高的品级了。
神品灵根古往今来,出现在人类之中,只有一次。那就是千年之前一统天下,万众称臣的女帝——墨流霜。
少年看她这般反应,猜到了她并不想要告诉自己。这不奇怪,他们之间萍水相逢,人心险恶的江湖,再外加她又生性多疑,怕是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过多的透露出来。
终于是把这个灵阵画完了,二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行了,这下,只要来人的修为不能超过金丹九重,就休想把这个灵阵给破掉。”她失去面上薄汗,如释重负地道。教别人画阵,远远比自己亲手画累得多。
他面色隐隐有些古怪,她这个灵阵的等级,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不会画阵,可是辨认灵阵的等级,他还是很在行的。
“别看了。早些休息。”她心思缜密,怎么会让他看出自己的灵阵到底是什么等级的。那会暴露她很多东西。
她说完这几个字,就找到房间里的另一张软塌躺下歇着了。她确实很累了,一路逃杀下来,她说是在客栈里休息,可她的睡眠向来极浅极浅,生怕稍有疏漏,就把命给丢了。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死。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用着很轻的声音对她道:“晚安。”
她一怔,“晚安”这个词语,她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你也一样。”
愿你一夜好眠。
漫漫长夜终将过去。当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时,洛十五从榻上起身,叫醒了他。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起这么早啊?”
“天亮了,不早了,动身换一个地方,免得他们追上来。”她凉凉地说。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从榻上起来。
“那行,接下来去哪?”他懒懒地问。她一向冷淡到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变了一种颜色。
“走!”她拉过不明所以的他,他匆忙拿起自己的外袍披上,她刚刚的表情是什么,像是在害怕?
没等到他思考清楚,他就清楚地听到了先前布下的灵阵破碎的声音,不是一点一点的破碎,而是这个灵阵,一整个爆开了!
“糟糕,他怎么追上来了。”洛十五懊恼地低语,“你带着我,能不能在半刻之内跑出五里地?”
“可以。”他惊疑地看着她,总觉的她的手在微不可觉地颤抖着。他拔出自己腰间的那一柄长剑,森冷的寒光溅了一地。他操控着这剑悬浮在半空之中,拉着她踩在了冰凉的剑身之上。
“抱紧了。”他捏着一个法诀对她道,“要是松手了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啊!”
她难得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死死抱住他。二人的身形有如流光一般,破窗而出。
“洛十五!”耳畔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这声音煞是好听,然而这声音里的怒意与痛苦,让洛十五浑身一颤。
“能不能再快一点?”她颤声道。
他微微一颔首,不再有任何保留地运转灵力,呼啸的狂风让他们的长发和衣袂猎猎而飞,舞成黑白交织的花瓣。
他御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了,几息的时间就已经飞出去五里地,而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直到他们飞出去几十里地。他缓缓地从高空之中降落在一片树林里,累得将整个身子倚在树上。
要以这个速度御剑而行,分分钟就耗掉了他九成灵力。
洛十五心有余悸,“甩掉了,幸好你会御剑。”等等,御剑而行?
冬亭域没有人会御剑而行啊!就算是血衍冥域,会御剑而行的也只有…那个家族。
他不会是……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刚刚那人是谁?”能让恶名昭彰的洛十五都害怕成这个样子的人,会是谁?
洛十五别过脸去,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那个人永远都是她心里那一块不可触碰的伤疤。每每触及一次,便是疼的钻心刺骨。那个人很好很好,所以,她这样狠毒而冷情的人,注定要伤害他。
那个人不属于江湖。她不能自私到把那个人拉入这人心险恶,肮脏不堪的地方。那样如同谪仙一般高傲清贵的人,她怎么能够让他堕入到这无间地狱。
“这是哪里?”她由不得自己多想,看到这一片树林,她只想迅速离开,因为这个疑似荒郊野岭的地方,没由来地让她感到阵阵不安。
她走过大半个冬亭域,却对这个林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人们在陌生的地方,往往感到极度不安。
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一无所知,刚刚洛十五要离开的十分着急,慌不择路,他就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飞出去了。他来到冬亭域不久,人生地不熟,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这个一见面就赠他一个栽赃陷害的洛十五。
“哎,这回真的是被你坑惨了。”她长叹一口气。一遇到他,她就诸事不顺,上天是不想让她顺风顺水地过着日子,故意派他来克她的吧?
“被害惨的是我才对吧?”他从那个令他厌恶的地方潜逃出来游历四方,本想就这样洒脱地看遍这世间山河,哪想一出来,就让他差点被影殿的人毒死了。
他真觉得自己无辜透顶了。
洛十五瞪了他一眼,像是表达自己的不满。她抬手挡住远方血红的阳光,判断着大致的方向,再鉴别了这里的草木,对自己所处的地方大致有了个认知,但是,她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认知,才愈发的不安起来。
现在是清晨,这片林子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这里的草木都是毒物,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估计会生出毒瘴,而且这毒瘴极毒。
因为,这种毒,就是影殿常常在暗器之上淬的毒素。
那这里,是不是离影殿的分殿很近?
要是他们的人找到这里来,那就糟糕了!他刚刚带着她御剑而行消耗了不少灵力,要再带着她迅速跑路就很难了。再者,影殿派人来毒瘴林采集毒物的人,绝对不会少,万一真的遇到了,她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他在这里,她为了隐藏她的秘密,不能动手,碍于饮血青莲在他身上,她也不能杀他灭口。这一回,真的是倒霉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