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无痕无迹,既然我的到来不是在你的设想中,那么,我希望我离去的时候,可以无痕,但是,对你带来的伤害,却永远不能抹去痕迹……
西南的十一月份,依旧和煦温暖,精致的石桥下,湖水清澈见底,常言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这个几乎透明的小湖畔,水中生物应有尽有,绿植点缀,一团团兰花繁荣的绽放,一条羊肠小径,两旁皆是兰花,一直簇拥到阁楼底下,一幢三层的精致木楼,每一层都有属于他的专属名字,自下而上依次为:无痕厅,练月阁,颜极门!
这里正是于渊为练痕颜专门建造的居所——无痕庄!练月阁中,练痕颜和公羊简相向而坐,桌子上摆着点心和茶水,一盘围棋,棋子已经摆了大半个棋盘,此刻练痕颜簇着眉头,自己的白子已经被公羊简逼到了绝境,马上就要崩盘了,练痕颜手捏棋子,观察了良久,还是犹犹豫豫不能落下,突然,练痕颜一抬头,发现公羊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一副神游天外的架势。
“哎,哎,口水流下来了,认真下棋!”练痕颜一脸的不满,提醒道。
“啊?不是该你走了吗?我这是在等你落子啊,你快点,走完我好继续。”公羊简笑着说道。
练痕颜嘟囔着,落下了一颗子,公羊简嘿嘿一笑:“就等你往这里放呢。”说完,公羊简一颗黑子落下,露出满脸的笑意看着练痕颜。
练痕颜直勾勾的盯着棋盘,瞬间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用手一推,耍赖的说道:“不下了,你明摆着分散我注意力,我的思路都被你打乱了!”然后一起身,就要往外走。
公羊简连忙陪着笑脸追了上去:“别别别走啊,下棋这种事,肯定是有输有赢的嘛,再来一局,你肯定能赢的。”说着,赶紧上前一把拉住了练痕颜的手。
练痕颜被公羊简一把扯入怀里,脸登时有点泛红,她说道:“简哥哥,这大白天的,你想干嘛?别闹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去看看兰花。”
公羊简温柔的放开了练痕颜,与她手牵着手,来到了院子里,迎面正好撞见前来的于渊,练痕颜马上就将手抽了回来,然后说道:“于城主,有什么事情吗?”
于渊看到公羊简和练痕颜你侬我侬,就好像没看到一样,直接说明来意:“是这样的,你让我追查我们大婚以后所有前来道贺的人的行踪,由于人数太多,我们花了不少时间,从排查来看,按照你提供给我的信息,大约有十六个人被我列为怀疑对象,我已经将名单和能搜集到的信息整理好了,你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说罢,于渊将一个盒子递出,公羊简连忙上前接过,于渊留下盒子,转身就离去了……
公羊简望着于渊的背影,欲言又止,回头将盒子给了练痕颜,说道:“颜儿,于渊毕竟与我相交多年,我来这里已经住了有十多天了,你不说,我从来也没有过问,我其实一直都在等你和我说,这八年的时间,你一定经历了很多,我有耐心也有时间听你说。”
练痕颜愣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悲哀神态,美好的时间之所以短暂,是因为你享受其中,做什么事情都感觉开心。痛苦的时间长久,是因为你每分每秒都想要逃离,哪怕你逃离了,也会在记忆里刻下一道道:“简哥哥,我会告诉你很多事情,但是,现在我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是因为我需要你,在我还没有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我需要利用你来做我的护身符。你明白吗?”
公羊简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握住了练痕颜的手,点了点头……
夜,今晚没有月亮,浓浓的云让这个夜晚更加黑暗,子时刚到,一道黑影从无痕庄的西北角飞射而出,直奔于府而去……
于渊今晚失眠的厉害,此刻正在书房看书,其实,于渊自从迎来练痕颜这尊大佛,几乎是夜夜失眠,于渊活了五十年,最后这半年可以说是他人生的巨大转折点,于渊可以说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被一个年纪只有自己女儿大小的人掐住咽喉,死死的掐住,自己稍有反抗,随时整个靠山城都可能覆灭!
“嘭”的一声,书房的窗户猛的被震开,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直取于渊,凛冽的掌风扑面生疼,于渊来不及多做反应,当下运起内力,一掌就迎了上去,“嘭”的一声,双掌交锋,来人被于渊的掌力震的向后一个跟斗,落在地面上,而于渊,纹丝未动,掌心透出淡淡的红色火焰!
公羊简取下蒙面的面罩:“于兄,你果然已经修炼了阴火决,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半月前你大婚的前一夜,来我房间要乾坤匕的人,也是你吧!”公羊简说罢,目光一凛,死死的盯着于渊。
于渊此刻内心纠结了好几个圈,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公羊兄弟,今夜你来是否是……?”“不是,我今夜找你,纯粹是我自己的行为,颜儿并不知情,我来,是有些事情要和你问清楚!”公羊简淡淡说道,同时,戾气顿减,看到于渊的态度,公羊简就知道其实于渊肯定是有苦衷的,公羊简自从上次大闹婚礼,留在靠山城已经十日有余,经过他的观察,于渊和练痕颜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所谓的成亲,仅仅是为了告诉大家,练痕颜是靠山城的城主夫人!练痕颜要的是这个名头,具体因为什么,目前不得而知,而且,这笔交易的主动权,似乎在练痕颜手里,因为于渊表面依旧是靠山城城主,练痕颜的夫君,但是,从于渊每次与练痕颜见面的表现,于渊就仿佛是练痕颜的下属一般,不但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练痕颜和他自己,而且,江湖上很多事情,于渊都要向练痕颜汇报,靠山城大小事务也要选择性汇报,按照目前的情况,于渊只是挂名城主,练痕颜才是幕后的掌控者!
公羊简与练痕颜说过,他在等,在等练痕颜开口告诉他发生的事情,公羊简没有说的是,他也在等,在等于渊开口告诉他于渊所知道的,但是,这两个挂名的夫妻,这一点上倒是很默契,如果不是今天白天于渊向练痕颜提供了一份名单,可能公羊简还会继续等下去,但是,公羊简凭直觉判断,练痕颜一定在谋划什么,所以,公羊简一定要先把事情搞清楚,起码先让于渊开口。
于渊听到公羊简说他今晚是自己来拜访,于渊还是犹豫了一阵,终于,于渊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道:“简兄,希望你还是我十年前认识的那个人,我把知道的告诉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公羊简一愣,于渊这话什么意思,公羊简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于渊对练痕颜那种恐惧和忌惮,那是发自内心的,于是,他说道:“于兄,我公羊简一直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人,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是,对于颜儿,我们有八年未见,你不用有什么顾忌,我虽然爱颜儿,但是,我不会助纣为虐,如果颜儿有什么地方做的过分,我一样会出手阻止。”
于渊听完,竟是有些哽咽,他似乎压抑的太久太久:“简兄,我这么多年来,最为正确的选择,就是与你相结交,不错,那一夜,是我伪装以后去找的你,但是,是练痕颜让我这么做的,她让我去找你拿乾坤匕,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只能照做,其实,我是有顾虑的,练痕颜不让我暴露身份,我深知你的武功造诣,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把握在你不知道是我的情况下,能够从你手里拿走乾坤匕,我想知道,那夜,我并没有用自己所学,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呢?”
公羊简嘿嘿一笑:“于兄,在这个江湖里,能够与我直接称呼简公子的,在这西南,恐怕也就老哥你吧,但是,单纯通过一个称呼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今晚我来确认了一下,刚才的偷袭,你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为求自保,你不可能选择性的动用武功,而你下意识所用的内力,是阴火决,和那一夜的那一掌内力完全吻合,你说呢?”
其实,公羊简早在于渊大婚前一夜就确定了来者身份,因此,公羊简才没有杀掉于渊,而且放心的将乾坤匕让于渊带走,否则,于渊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公羊简杀的。
“简兄弟,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在半年前,练痕颜突然出现在靠山城,她找到了我,说要嫁给我,我以为她疯了,且不说我并没有再次婚配的打算,即使有,我也不可能与一个小我二十多岁的女人结婚,但是,练痕颜却给了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她,她手里有我的女儿!而且,她说她知道我失散了近四十年的儿子的下落,这件事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因为,当年我儿子离开我失踪的时候,练痕颜也就是孩童大小,她绝不可能知道我有个儿子,所以,直觉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而且,她带我看了我的女儿,我的寒儿,就在她的手里!”于渊说罢,似乎身体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神情瞬间委顿了下来,这些事,虽然就发生了半年,但是,这种折磨,足以让人短时间就垮掉。
“于兄,据我说知,你的女儿,似乎应该远在鄂中,怎么会?”公羊简疑惑的问道,于渊有个女儿,公羊简是知道的,名叫于寒,常年不在于渊身边,由其夫人带着一直居住在鄂中,因为于渊身为城主,有不少好友,但也有很多仇家,于渊本身武功并非顶尖,但是鄂中有于渊的父亲的挚交,鄂中玄冠老人!名号威震武林,于渊也算是被玄冠老人一手带大的,因此,为了保全家眷,于渊只能长期与夫人和女儿分居两地,公羊简还知道,于渊的夫人突然去世的时候,于渊在鄂中难过万分,为其守灵十天十夜,公羊简期间也去吊唁。
“唉,简兄弟,就在一年前,我再次去鄂中的时候,玄冠老人和我的女儿就已经失踪了,不单单是他两个,玄冠老人手下所有的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不禁感叹命运不公,我于渊这一生,到老落个后继无人,说实话,我当时很后悔,因为,如果把他娘俩就在身边,也许,我们起码可以死在一起。”于渊说起来,难过万分,就在他下令全力寻找玄冠老人和于寒的半年后,练痕颜带着于寒上门了,于渊是又惊又喜:“我原本打算拿下练痕颜,好好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的是,寒儿,似乎被练痕颜控制住了,寒儿完全不认得我,练痕颜又说知道我儿下落,而且,论武功,我能够拼尽全力拿下练痕颜,但是,损伤一定是巨大的,权衡之下,我还是答应了练痕颜的要求。”
公羊简耐心的听完以后,心里吃惊不小,以他对玄冠老人的了解,江湖上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够从他手里劫走于寒,就算自己对阵玄冠老人,也不能做到带着一个累赘,全身而退。
于渊似乎看出了公羊简的疑惑,缓缓说道:“简兄弟,这个武林,总有你不了解的存在,练痕颜除了给我安排各种事情,安排我修炼她的武功,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我也曾暗地打探了练痕颜的来历,只知道她是练家的后人,武林皆知,练家被灭门,我想,练痕颜一定是要报仇,她目前可能在寻找仇家,同时她在努力的练功。”
公羊简突然说道:“于兄,今天白天,你给颜儿的那份名单,是否有存留?可否给我一份呢?”
于渊说道:“当然,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简兄弟,我很高兴,我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我不求其他,希望你能救寒儿,至于练痕颜口中那个儿子,如果可能,你也帮我打探一下,于某谢过!”
片刻以后,一道黑影飘出于渊的书房,接下来,于渊书房的灯就熄灭了,于渊今夜,终于能迎来一个久违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