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叛军夜袭已过了大约十日,这些日子里那些叛军似乎像人间蒸发一般,没了动静。而军营里的士兵百姓,每日除了养精蓄锐便是往采石场采石,备火药之类的武器,夜晚时再负责将这些备好的物资运往城墙那边,以补打仗的充消耗。
但是一连这么些日子,都未见得敌军有何动静,且派出去打探的四五个人也是至今没有一人回来。于是这天在开采完碎石回到军营在帐篷休整时,张巡便自言自语道:这叛军一连十多日不再来犯,莫非是往它地调援军去了不成?
正当张巡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时,帐篷外突然闯进了一位身上满是负箭,且口吐鲜血如泉涌之般的人。紧接着,那人便以或爬或匍匐的姿势,努力的迈到张巡面前并禀告张巡道:“报!叛军将于明日早晨突袭睢阳!”
“你说什么?”张巡猛地回过神来,两眼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说道。
“大人,叛军将于明日清晨突袭睢阳啊。”
正当张巡还想要再问几句以确定消息的真伪时,那人便一下子重重的倒在了帐篷里的沙地上,且不到片刻,那一小片沙地便被鲜血染得通红。
“这该如何是好,消息的真伪不大好确定啊。”张巡摸着他那一撮不短不长的黑胡子说道。
正在这时,副将秦双雄从帐篷外走了进来,并说道:“大人,刚进来的探子同你说了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啊?他是我们派出的探子?”张巡疑惑道。
“是的,大人!他正是前几日我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您该不会……”
张巡知道秦双雄想说些什么,只是自己是真没有辨识出来那人是自己前几日派出去的探子。罢了,只能怪自己眼拙,未能将所有将士的脸记得清楚。张巡自言自语道。
沉默片刻,秦双雄轻的抬了头抬头,看了眼张巡并试探性的说道:“那大人,咱们接下来是否要有些什么行动?”
“先按兵不动,容我思考片刻吧。”张巡摸着自己的黑胡子,如有所思的说道。
“好!”
见张巡大人似乎没有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下去,于是秦双雄便自的退了下去,等待着张巡再次召唤自己。
而此时,张巡又在帐篷里想些什么呢?
清晨时分攻城的话,那么敌军势必要前一日傍晚出发埋伏在离城不远的掩体出进行遮蔽,这样的话他要是不选择等到天亮开始攻城,刚到睢阳城边界,可该如何是好?张巡一边在帐篷里踱步,一边思索道。
“文公子,那些叛军这十来日都不敢再来进犯,莫非是怕了咱们不成?”刚吃过午饭回到帐篷里的李良成,转身向文公子问道。
“我看不像。”文公子若有所思道。
“也是,听说此次带兵的还是个大唐的叛徒。他这要是打不下睢阳来,也没得面子回去邀功请赏。”
“不过我倒觉得,他们这几日说不定在密谋着些什么,可能就是想等我们松懈时,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城。”
“文公子,你这说的这是哪跟哪啊?”
“什么?”
“咳!你刚才是不是又没听我在说些什么?”李良成略显自己无趣的说道。
“我…”
“我就说是吧。”
不知道何时开始,文公子在同人说话或自己待着的时候也开始了出神。或许,是真的太想念若姑娘了吧,又或许,自己可能变得更像她了些。
片刻尴尬的沉默之后,李良成便继续说道:“你说今晚咱哥儿几个要是再被选中要去城墙,那些叛军他们会来吗?”
“我估计他们不敢。”
“此话怎讲啊,文公子?”
“他们呐,是被你打怕了,吓得不敢再同你一战。”文公子开玩笑的说道。
一时间,孙守道、王富国,李枫三人也是哈哈大笑,笑声布满了整个帐篷。
就在这时,只见帐篷外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校场集合,城墙开拔!”
于是文公子,李良成等人便迅速的起身,稍微收整一下,便出了帐篷。同其他人一并,往校场前去。
“兄弟们,几日不曾同那些叛军过过招了,手可生疏了没啊?”张巡开玩笑的大声的说道。
只见校场所站的百姓士兵齐一同声的说道:“没有!没有!没有!”
“好!据探子来报,敌人今晚可能再次夜袭睢阳,兄弟们,你们说,咱要不要好好的招呼他们一顿啊?”
“要!要!要!”
于是很快的选好人运送那些军备物资,剩余的人留守军营,张巡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这些人往城墙的方向走去。而同行之中,文公子等人真的再次被抽中了,要前往城墙。
只是探子来报不是明日清晨攻城吗?那为什么思索再三之后,张巡要对将士说那些叛军将再次夜袭睢阳呢?这些,其实张远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的想法,如果非要给个理由,那么就是自己的直觉。
而连连吃了两场败仗,被打的是落花流水,夹着尾巴狼灰溜溜逃走的令狐潮,到底是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
自那日夜袭再次失败,令狐潮虽回了军营,但是将士的士气是逐渐萎靡起来。且在军营巡视时,还不时能够听到将士们对自己议论纷纷,一边休息疗伤,一边说道:要这主帅有何用啊?打仗时我们冲在最前,他倒好,在后方看戏不说,还喝着热腾特的茶水。要我说啊,就他这样子,凭什么去当主帅!
这些话,令狐潮听到时心里也是觉得不快。要按往日自己那性子,肯定是冲上前去,手刃了那些说自己坏话的人。只是现在,这种士兵自己是杀不得的,太容易激起民愤。一想到当初来睢阳时,他自己是带了四万人马,打到现在,只剩不到两万左右。令狐潮便觉得惭愧与不甘。
一连忧郁了三四日,令狐潮是逐渐的憔悴起来。这天清晨,自己仍像前几日懒散的起床吃过早饭,便出了军帐,想要散散心,四处转转。却突然接到安庆绪的来报,限他十日必定拿下睢阳,拿不下,提头来见!
顿时,令狐潮这想要走走的心情全无,脸色立马变得发紫了一般,让人看来好不吓人。于是他便自的回了帐篷,谁也不见,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拿下这睢阳城来。
直到第八日,像往常一样起来正在吃早饭时,只见帐篷外来报:军营外发现敌军探子,是否杀之?
这是,一个想法突然在令狐潮脑海中闪了出来:正好这几日自己在琢磨早晨攻城如何,何不在军营外想办法将这消息告诉与他,再趁其不注意想要将这消息回报回去,以乱箭射之,却又足够他回城禀告消息呢?
于是未曾做过多考虑,令狐潮便真的如此做了,将攻城消息大肆宣扬了一番,且军营外伏在草丛的先前那位受尽乱箭回到军营禀告张巡的探子,也听到了。
不过令狐潮在说到攻城的消息时,是有意将所有将士集结在军营门口的。且当说完攻城的消息,很多人是都发现了草丛中那个探子。不解的是,将军令狐潮竟然放走了那个探子。一时间,令狐潮想要投降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军营。眼看自己这打的如意算盘被部下如此乱说一同,于是将所有士兵集结在校场,象征性的杀了几个胡言乱语,扰乱军心的人。并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之给了大家,这才平息了军营里的流言蜚语。
于是几日之后的这个夜晚,令狐潮便率众,再次向睢阳进攻。不同的是,这次他似乎若有首当其冲之势,从一开始便在部队的最前方。
就这样,一行人趁着天黑,迅速的来到了离睢阳城不到半里地的地方,埋伏起来,等待着时机一到,便打守城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又要让他失望的是,张巡再一次,牢牢的将他这点小如意算盘,拿捏在手里。并且这一次,似乎还有意要将这些叛军一举拿下的意思。
待张巡率部下等人来到睢阳城墙之后,卸下了带来的军备物资,便有序的将那些备用的武器运到城墙上,且安排好了将士隐藏在城墙上的各个位置。并且今日来时,是比往日早了好几个时辰。
这,又是何用意呢?
原来,张巡如此之早的来到城墙,不单只是为了像前几次作战那样备置好所需的一切,这次还在离城墙外不到百十来步的地方挖坑埋下了许多火药,且是隔几步的距离便埋下了一堆,似有将敌人一网打尽之势。
一切安排妥当,张巡便在城墙之上,静待敌人的到来。而令狐潮,也自以为安排妥当,在离城外不到半里地的地方,悄悄的埋伏着,只待子时一到,便开始攻城。
两人是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但是要论权谋韬略,那令狐潮一介布衣粗人可是实在不及张巡。只是当他知道自己此次夜袭又要以失败告终之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自己竟然会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