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清霜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眼底有丝丝缕缕的怨气萦绕着。
到了府门外,她也没有让素心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因为自己的剧烈运动,她的脸色白了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府内走去,脚步还有些虚浮的摇摇晃晃。
沈清霜原本是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但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沈清虞的映月苑外。
素心跟在她的身后,眼里满是担忧。她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明明抓完药都还好好的,可是她也不敢阻挠小姐的事情,只能担忧的跟在沈清霜的身后。
沈清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到了映月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打算离开,就看见院门外走出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看到沈清霜的瞬间就低头行礼:“奴婢见过三小姐。您是来找二小姐的吧?二小姐刚起来,三小姐快进去吧。”
听到那丫鬟的话,不知怎么,沈清霜就走进了沈清虞的映月苑里,等回过神来,就有小丫鬟打起了帘,请她进去。
暖阁内,沈清虞正穿好了衣裳,坐在妆台前,由着合欢为她挽发。
沈清霜扯起一抹笑同她寒暄:“二姐姐这是刚起来吗?”但是因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她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沈清虞看到来人也笑着说:“妹妹快坐吧。送别大哥之后,我见着时辰还早就又回来睡了个回笼觉。”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霜没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而是上前了几步,就那样站在沈清虞身侧,看这合欢为她盘发。目光落到随着合欢为沈清虞挑选发簪时露出来的一抹红色上。
那红色极为艳丽,簪子的样式也很是精巧,于是问道:“我看那红玉的发簪有些不错,为何从未见姐姐戴过呢?”
跟着她的视线,沈清虞看见了妆匣里那个红翡莲花簪。
沈清虞也没想太多,就解释道:“那个呀?那是前几日表哥补给我的及笄礼,说是什么红翡做的莲花簪。我平素就不太爱这些精致的物件,所以就没戴过。”
虽知道沈清虞这话就只是单纯的解释,但是沈清霜还是面色白了几分,她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不如别人。
头上插着陆云启送的点翠发簪,沈清霜莫名就觉得有些羞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日日戴着这个发簪,看的跟宝贝一般,沈清虞心里指不定的怎么嘲笑她呢。
心底泛起一片苦涩。
她僵着笑脸,袖里的手却紧握成拳,就连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得疼。
“原来如此。对了,我突然想起姨娘找我有些事情,我就先不打扰姐姐了。”沈清霜眸色暗了暗,笑着告辞。
等沈清霜离开之后,合欢才看了看方才她离开的方向,轻声说:“我怎么觉得今日的三小姐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或许妹妹真的是有事吧?”沈清虞没怎么在意。
这边沈清霜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映月苑,走出好远之后才停了下来。
素心跟上来,面上全是担忧。
刚才在暖阁里她们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还亲眼瞧见了那支红翡莲花簪,是以她现在十分担忧自家小姐。
沈清霜脚步慢下来之后,伸手取下了头上陆云启送的那支点翠簪,用力的捏着,很想把它扔在地上,最好再踩几脚才能解气。但是她拼命的忍住了那口气,只好用力的攥着那支簪子,就连手被簪子锋利的边角划破了皮也没在意。
突然她好恨这个侯府,好恨这里的所有人,是他们抢走了她所有的东西,现在就连最后一点光芒都要抢了去。
最终她面色一白,喉头那股淡淡的铁锈味加重,一股猩红的鲜血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素心见状眼泪都出来,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害怕,连忙伸手扶住了沈清霜摇摇欲坠的身子。
“素心,扶我回房,今日之事,谁都不要说。”说完就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素心的身上。
素心心疼的扶着沈清霜,眼眶红红的。
那是她的小姐呀!她们一同长大,知道小姐在这府中的不顺意:在定远侯眼中,三小姐的存在是他对先夫人不忠的证据;在吴姨娘眼中,她是争不来宠爱的赔钱女儿;在世子的眼中,更是只有二小姐一人才算他的妹妹。在沈清霜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只有她的表哥——东凌尊贵的睿王殿下,会将她当做自己的表妹,还会给她请最好的大夫为她医治。
原以为王爷对小姐是独一无二的,却没想到的,竟是连别人都不如。小姐知道了,怎么会受得了?
沈清霜这一病就在床榻上躺了四五天,这四五天里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事。
原本以为表哥是喜欢自己的,自己也抱了些嫁给表哥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己不受父兄宠爱,不是嫡女,所以表哥要顾及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可是,要是自己也能同沈清虞那般是个嫡女呢?要是自己也能得到父兄的宠爱呢?又或者……这个世界没有沈清虞这个人了呢?
躺在床榻上的沈清霜眼神逐渐疯魔。
她这一辈子,什么东西都没,原本她也不在乎那些。就算父兄不疼、生母不爱、自己连一个好身体都没有又怎样?她有表哥呀,她以为等自己及笄之后,就能嫁给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表哥了,可是因着自己原本不在乎的那些东西,生生阻碍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沈清虞与自己同岁,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自己虽然羡慕,但是从来没有嫉妒过更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唯一觉得不平的就是自己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总是缠绵病榻。
沈清霜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的纱幔,闭了闭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开口说道:“我本不争不抢,可是别人却连我仅剩的一点光都要抢了去,那么就不要怨我把你们一同拉到黑暗里……”
眼角仿佛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滑过,落在枕头上,没有一丁点声响,只有那淡淡的水痕昭示着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