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从不曾如人们所料想那般发展,界生境中玮焜同河洛疯了一般点兵训将也好,总吏司内一群人为着一件衣服忙得脚不沾地也好,最终都没能求出什么结果来。
魔龙族和羽族到底还是没能结成姻亲,就在千尘准备下令开关的头一天,乌惜突然悔婚,理由是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这样的事自来少有,虽是为了两族关系结亲,但这些年多由着年轻人的心意。若是一开始就对对方没有心思,大可以不同意结亲。同意结亲却又悔婚,还是在事情已经传得六界皆知的情况下,两族的面子都过不去。
千尘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跟河府君一道核算贝丝府送过来的账单,准备核算完让魔龙族的人过来结钱。这消息听得屋里的人一愣,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看着千尘
她愣了半晌,才晃了晃手中的单子看着河府君:“这钱咱还收吗?”
屋里似乎更安静了些。
河府君拿过单子来,正色道:“剩下的我来核算吧,宗主先去安排各司暂停此事,等魔龙族和羽族的消息。”
她应了,忙去安排。为着俩人大婚,这段时间天界各司都是优先处理他们的事,难得忙碌,如今突然传出消息说乌惜悔婚,倒教各司不知如何是好。
前不久乌惜来找她,听她那番话不像是心有所属的人。
她又想起知云来找自己的事,就在乌惜来后没两天,知云悄悄出现在火神殿,仿佛见不得人一样。
“宗主的身子可好些了?”他一进来便问了这话。
虽然摸不着头脑,千尘还是认真答了:“已无大碍,多谢玉李将军关心。”
知云摆了摆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在千尘那礼貌却疏离的笑容中将话讲了出来。无非也就是问问她与野和乌惜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对殿军的配合是否满意之类的话。
“从长老们向羽族请婚书开始,我就没再见过兄长,他一直在道一殿内准备婚礼……”知云话讲到此处又顿住,颇有些担忧的瞧着千尘。
“魔龙族和羽族都是望族,你兄长又是族长,这婚事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等婚礼一过,他自然就闲下来了,到时候你再见他也不是难事。”
“不是我想见他!”知云有些着急,但仍没说出什么来。
“那是?”她如今不爱猜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管礼貌与否,直接问了出来。
知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得了口,他喝光了杯中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目光灼灼:“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千尘想着大概是自己不在天界的日子有些长了,如今开始流行起让人难以捉摸的说话方式来。
当时她没有细想知云那一番话,如今想想,确有不少端倪。
“莫不是乌惜与知云互相中意?”她站在总吏司的门槛外,一手抱臂,一手衬着下巴,细细想着这件事。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毕竟在殿军共事那么多年,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知云到底只是个将军,出身也没有与野那么好,虽说如今面上和与野一样都是魔龙族正宗,但他只是入嗣过来,和与野还是不同。
以魔龙族长老们的打算,知云的婚事并不能给魔龙族带来太大的好处。与野却不一样,他以族长身份迎娶乌惜,走的是当年世屠走过的路,世屠的婚事使得魔龙族和鎏凤族交好至今,与野娶了乌惜,羽族便也和鎏凤族一样,长长久久与魔龙族绑在一处。
门口响起一阵蹄声,她回身去望,是玮焜回来了。
“先生。”她躬身行了一礼,又站在那处衬着下巴想事情。
玮焜把缰绳递给一旁的侍卫,走到她面前去,看她一脸思索,心下有些担忧。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你都知道了?”
“嗯……”她才堪堪回过神来,“知道什么?”
玮焜探究目光盯着她,更担忧了些,自家小殿下不会是开心傻了吧:“乌惜退婚的事。”
千尘点头:“方才听说了,我现在正要去通知各司。先生,你觉得黛英公主为什么要退婚?”
“不都说了心有所属嘛,也是好事一桩,等闲下来我让人送些礼物去给她。”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仔细想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发现黛英公主和玉李将军极有可能两心相悦。要不要我帮帮他们,让他们顺势成婚?”
她一脸正经,玮焜却觉得不忍直视。
“我还是找时间去见一下安宁吧,你在佛界都学了些什么啊。”玮焜翻了个白眼往里走去,总不能打千尘一顿吧,到底是自家孩子,不能太严苛。
羽族只说这婚事不办了,魔龙族那边还没有音信,所以千尘也只能让各司暂停手上的动作,等两族商量好发出正式的通知之后再做打算。
两人的婚服都已经绣好了,本是要让俩人过来试了之后直接送过去的,现在挂在总吏司的大堂中,大红的颜色瞧着竟让人觉得有些凄凉。
乌惜退婚的消息炸得六界都跟着沸腾起来,甚至有人开了盘口赌乌惜是不是被逼迫的,赔率还挺大。
“辛乙,你快给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与野狂拍自己的左肩,害得辛乙撞在了墙上。
辛乙一边从他手中夺过那张纸来,一边骂他谋杀。目光落在纸上,语音戛然而止,顿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开口,大赞乌惜很给面子。与野点头如捣蒜,脸上的欣喜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这下可好了,那些老头也挑不出你的刺了,麻烦也解决了,这消息是不是得马上告诉千尘?”辛乙看起来,比与野还要高兴。
“想必火神宗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现在应该想办法稳住长老们,顺势成全乌惜,也成全我自己,还得保住两族的面子和合作。”与野到底还是冷静的,这一点,辛乙还是很佩服他。
欣喜之下,与野往外殿去,说是要召集长老们就此事商议一下,走到门边还被那并不高的门槛给绊跪在门边了,在地上跪了一会才站起来,满脸欢喜的往外走。看来还是太高估他了,辛乙觉得自己可能跟了个傻子。
乌惜退婚,让长老会很生气,他们觉得羽族这是瞧不起魔龙族。
与野是现任族长,又是天界大将军,虽说现在天帝已经在和人商议升乌惜为万神殿戍卫将军,并且先给她拟了封号,称作“清晖”。但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她现在也只是羽族公主而已,由她提出退婚,不仅于礼不合,更是狠狠地打了魔龙族的脸。何况这一退婚,两族原本商议好的合作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听他们七嘴八舌说乌惜此举如何不妥如何无礼等等,与野很是疲乏:“婚姻之事本就求一个两心相悦,何必挡了人家姻缘。羽族退婚本就理亏,继续合作也是咱们得势,成全了她也算共赢。”
“喜帖已经发往各处,即使乌惜不同族长成婚,族长也得从羽族排得上名号的女将中选一个出来将婚成了。”
说到底,长老会这些人还不就是想找个人来牵制他,用他的婚姻来维系两族的关系。说什么为了本族功业,还不是不甘心这族长之位落在他手里。这些人一个个心怀鬼胎的样子,落在他眼中,都如同笑话一般。
“要我成婚可以,对方必须配得上我的身份。本座还有事要处理,告辞。”
与野撂下这话便走了,他自是知道长老们的用意,一个个的,剑尖都快指到他脖子了,哪里将他这个族长放在眼里。这话也算是同他们挑明了,天界同他适龄的女子本就不多,能同他族长身份相配的更是寥寥。除了乌惜之外,无非就那个几个人。
旋出身倒好,但司星一门早已衰落,长老会是不可能看得上她的。花绝颜,辈分和身份都行,只奈何她尚年幼,长老会还不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至于灵蛇族族长,闭门不出已多年,且她不会舍弃了族长之位嫁人。其他族内适龄适辈的姑娘倒也有,只是身份都不够。
这几个人都不可能,剩下的便只有高攀一下千尘了,可是千尘,别说长老会没那个胆子,他自己也是不敢提的。
河洛来火神殿,却没看到千尘俯首案前的模样。院外的侍女说今日千尘心情大好,在别院饮酒作画,兴致高得很。
看来这喜悦还真不是一个人的。
千尘画得入迷,连河洛进来了都未发现。
“笔锋流畅,画面甚是精美。”
“你来了,坐,喝。”千尘也不惊,也不停笔,山水楼阁,跃然于纸上。这是河洛第一次看见千尘画画,她的生活在别人眼中向来无趣。
“你这心情未免太好了吧,让我来猜猜是为什么。”
“我看起来心情很好吗?”
“确实很好啊,不若下官给您调几个乐伶过来,您现在肯定能闻乐起舞。”鲜少能看见千尘这个样子,河洛看着嘴直咧。
千尘没理会他,只顾着画自己的,她向来觉得研墨麻烦,构思也麻烦,但是今天心情确实好,总是要找个事情来抒发一下这等好心情。画画也不错,能压制住那想狂笑的心思。
见她这样,河洛觉得心情更好了,不等他出手事情就解决了,实在是上天眷顾。
河洛提议叫与野和旋来喝酒,四人也很久没聚了。
千尘拒绝了,魔龙族现下事多,此时去把与野叫出来,让旁人见了可真是坐实了那些风言风雨,她倒是无所谓,听惯了那些话再听就跟没听见一样。但是与野在天界向来是人人称颂的大将军,听惯了赞美的话,若让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怕是一时也承受不住。
河洛看着千尘放下笔,坐到桌边,刚刚那快乐的神色现在看着却是落寞了。河洛从她手中夺过酒壶,给她斟了杯酒:“我们不在乎那些,与野更不会在乎,你要相信他。”
杯中酒尽,千尘脸上又扬起了笑容:“我自然是信你们的。”
信,她怎会不信。且她既然选择了完完全全的信任他们,此后不管经历什么,她都会相信她选择的人,即便是将生死交给他们,她也愿意。
只是有很多事情,她背负了很久,也承受了很久,她知道那些语言、那些眼神对一个人来说伤害有多大,所以只要是她能够一个人扛下来的,就不想让他们也受这种伤害。
河洛觉得她有时候和与野很像,在乎身边人的感受比在乎自己要多。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管是父亲还是朋友都对自己这么好,他们都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受伤害,这也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没用,他们那么为自己,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抛掉了,他们既然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那自己就轻松过活好了,至少不要让他们的心意白白废掉。
河洛摇了摇头,拿起酒杯来和千尘碰杯。这种好日子,喝点是应当的。
她的酒量谈不上多好,别人并不知道,因着她也没什么机会跟人一醉方休。喝了不过两三坛,院门口又走进来三人,她迷迷糊糊瞧着,只看清了砺羽的脸。
“砺羽,小孩子不准喝酒,回自己院里去。”她舌头都有些大了,还不忘教训别人。
砺羽冷着脸,带着身后的俩人走过来。
凑近了她倒是瞧得清楚,旋和与野。她笑着去抱旋,被旋躲开了。旋侧身将与野拉到她面前来,她本笑着,却在看清与野的一瞬间冷了脸。
砺羽在旁边抱着臂:“我就说吧,宗主不愿见你。”
旋一手拉了河洛,一手去扯砺羽:“你个小孩懂什么啊,走了,带你去见个人。”
不听砺羽反抗,她示意河洛将砺羽带走。河洛正在酒兴来,瞧见旋的眼神便怂了,乖乖配合她将砺羽拖了出去。
千尘头衬在桌面上,伸出舌头去舔面前酒杯里的酒:“甜的,好喝。”还不忘评论一句。
与野瞧着她的样子,像极了他在幽冥见到的那些兽仔。
他把人捞到怀中:“不是说想养一只幼兽吗?明日我就去横天府给你抱一只出来好不好。”
怀中人面色酡红,却还是在仔细瞧过他的脸之后一把将他推开了。
“我不同你交好了,明明是为了你才从佛界回来的,回来这么久你都没来找过我。一心只想着娶妻,实在可恶。”
她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愤怒,只能站到凳子上去,指着他骂。她也没骂过人,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干巴巴骂了一句,她便顿在了那处,不知道要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手还指着与野,纤长的手指在那微微颤抖。佛界的伙食极好,与野瞧着她好像长了不少肉。
他勾住那根手指,叹了口气,将人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我准备逃婚的,虽然没风度了些,但我也实在不愿娶旁人。”
从长老们自作主张向羽族请婚书开始,他便被关在道一殿中,担心惊着其他人,他便一直没有破阵出来。本以为千尘在佛界,不会有人到她面前去多嘴,却不曾想还是没能瞒住这消息。
“我心中期待你会阻止这场婚事,但我也知道你不会那么做,所以我就想着逃了婚来找你。若你愿意跟我走,便是面对整个天界我也不会退缩。若你不愿跟我走,也没关系,我等着你便是。”
他多想把千尘藏起来,同她一道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但她是向往自由的,所以他不会由着自己的心思带她离开,总要她开口说一个好字才行。
被关在道一殿中这些日子,他想得最多的是要怎样逃婚,乌惜和他一样,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他不可能只顾着自己逃走,置他人于不义。所以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成全大家,只是没想到乌惜先把事情解决了。
“我很感谢乌惜,解决了我的烦恼,也觉得很对不起她。我思虑太多,倒让她背了锅,你说我要怎样才能补偿她呢?”
他颇有些神伤。
千尘抽回自己的手,冷哼了一声偏过身子不去看他:“与我何干。”
“自然与你相干,”与野掰过她的脸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想娶你。”
她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唇:“想的挺美,你们魔龙族个个都这么会算计。”
与野没说话,扛着她往屋里去,门窗在身后落下,发出嘭嘭的响声。
她的床很是柔软,与野将人扔到床上,打了水来给她洗漱:“你喝醉了,我不同你计较,等你醒了再说。”
等她醒了他也就不敢说这样的话了,与野眼神黯淡下去,没再抬眼看她。只帮她清洗一番,哄她睡觉。
屋里安静了好久,俩人都没睡得着。
千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还没有看过婚服吧,很好看。你的那件绣的是龙腾祥云,我偷偷试过,穿着很大,如果是你穿一定很合身。我让他们留着,等日后你成婚再拿出来。”
她酒醒得差不多了,没了方才那股娇蛮气。
与野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我不穿。”
“西兰夫人纺的布,这么多年也就那两匹大红,扔了很可惜。”西兰夫人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就这两匹大红,还是魔龙族那一群长老去暮林求了许久才求来的。她私心里觉得那两件衣服很好看,也很珍贵,丢了实在可惜。
“虽然难得,但若是你要,几百匹也是有的。”
不是布难得,是那份心情难得。也不是他不穿婚服,只是新娘不是她,所以他不穿。
千尘拗不过他,也不想管他,在他臂弯里寻了个舒坦的位置,闭眼睡了。
他的怀抱她是熟悉的,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他总爱与她睡在一处,自背后抱着她,仿佛这样能睡得舒坦些。
千尘早已习惯,从前不觉得奇怪,如今有了乌惜这档子事,心中才觉不对。只是身体上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就算心里不舒服,身体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也自觉困了起来,很快陷入沉睡。
她呼吸渐稳,与野也放下心来,将人搂得紧了些,埋首在她颈窝处睡了。至于她还怪罪自己的事,睡醒了再说吧,现在人都在自己怀中了,哪还用想那么多。
千尘虽自小便不受人待见,但还是神宗之后,火神宗的两位先生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人。是以一应用度上没人敢克扣她,她自小便被养得精细,皮肤好是自然的。虽从不爱涂脂抹粉,但从小泡在佛界送来的莲露中,身上自也带着一股莲花的清香。
与野很喜欢这股味道,闻着叫人心静。现在他搂着千尘的腰,睡得却不慎安稳,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越觉得心中有一股火。
千尘不知梦见了什么,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往下缩了几寸。
与野猛地睁开眼,瞳孔震了一番。总有人会跃见山峰,这人自然也可以是他。
怀中人忽然翻了个身面朝他,悠悠睁开眼。他一时顿在那处,痛恨自己为何能在黑暗中视物,她眼中那几分调侃,尽数落入他眼中。
千尘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野脸腾地便红了,自双颊一直红到耳根,磕磕巴巴讲不出话来。
“乘盛军中人可知他们的将军是个登徒子?”她自然能瞧见他面色变化,她还以为与野一向脸皮厚,没想到他还会害羞,便想着逗逗他。
“对……对不起!”他终于支吾着说出了一句话来,活脱脱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模样。
千尘噗地笑出声来,抬手勾上他脖子,身子贴他更近了些,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睡吧。”她拍了拍与野的脸,又缩回他怀中闭上了眼。
与野还沉浸在那个吻中,浅浅地,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却在他脑海中开出万顷烟花来。
末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侃了,有些气恼的看着怀中人,她虽闭着眼,睫毛却不住颤抖,可知还未睡着。
“濯耀罗大人胆子不小啊。”比起她炎上宗主的称号,他还是喜欢濯耀罗,和他的南流景一样,日光正盛。
她笑出声来,听着有些开心。
“千尘,我心悦你。”
人世间有千百种欢乐,他如今才遇到其中一种。
千尘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没人教过她什么是喜欢。先生们只教会了她如何管理手下的人,如何处理各种事务,没教过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男女之情。
“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来说,同河洛与旋是一样的,但好像又不太一样。若是河洛订婚,我一定会为他开心,会尽心为他置办所有。可是我听到你要成婚的时候,心里不痛快,不愿你成亲。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又好像不太明白。我能跟你睡在一处,却不能与河洛睡在一处。”
她这样说着,与野便忍不住起了笑容,他笑起来很好看,千尘一向这么觉得。
与野搂着她:“因为你对我的感觉,和我对你是一样的。”
他不想拿河洛来做比较,哪怕河洛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他要做她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谁也没有资格同他相较。
“我心悦你吗?”
“自然。”
与野心里也明白,她长到这么大才有了朋友,哪里分得清什么是男女之情,什么是友人。
他凑近了去吻她:“这样的事,只有我能做。”
火光掠过草原,热浪一阵一阵。
他安慰般轻抚着她的背,哄她快些睡觉,她喝了酒,这会虽没醉,却也已困倦。不消多时,便已睡熟。
他知道,千尘不算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人,只有睡觉的时候瞧着软软糯糯的,惹人喜欢。她心里装了许多事,总在算计着过日子,他没法叫她放下一切,只希望自己能让她快乐些。
第二日晨时,旋想着千尘昨日喝了酒,便来给她送些早餐和解酒汤。
她知道与野时常和千尘睡在一处,也知道与野不会做出格的事,便也都放心两人同处一室,谁知今日走进屋子瞧见这番景象。
“与野!”她低吼了一声,正好惊醒与野。
“你先出去。”
她剜了与野一眼:“还知道要脸。”退出去让他穿衣服。
门关上,与野忙起身将衣服套上,里里外外,一件不落。
“我醒了。”千尘被他穿衣服的动静弄醒,睁眼瞧着他,神色倦怠。
与野转过身去,探了探她额头,还好没事。
“还睡吗?旋做了早饭给你带过来。”
听到旋来了,她忙起身:“不睡了。”张着手要与野给她更衣。
与野给她穿了衣服,又给她洗漱干净,挑的都是长领衣物,将她裹得结实。
他瞧着看不见千尘身上的印记,才舒了口气,牵着她到外间去。旋已经将饭菜都摆上了,招呼千尘过去,与野也想坐下,被她剜了一眼,没敢动。
“晚些再找你算账,滚吧。”旋瞪着他,与野知道自己理亏,垂头丧气走了。
千尘没看懂俩人这样:“你怎么把他训得跟河洛似的。”
旋没答话,只等她吃完饭后坐在那处一言不发。
“你不开心吗?”千尘倒了水给她,总觉得今日旋很奇怪。
旋喝尽杯中水,杯子重重一搁,颇为严肃地瞧着她。
末了,深叹了一口气:“这都怪我,以为与野和旁人不同,却不晓得这天下男子哪有几个柳下惠。”
她又愤怒起来,指责千尘:“你也不该那般信任他,教他占了便宜。他又不能娶你,你们这样无名无分终究不是正道。”
千尘终于听懂了旋的意思。
“是我自愿的。”
“那也不行,聘则为妻奔为妾,他既没有向火神宗提亲,也未与你拜告天地。你怎么就那么糊涂与他欢好,自降身价,日后若是再遇上个可嫁的,你便知道今日之事乃烦。”
旋正经起来训人总是叫人害怕,偏偏她从来都是占理的那个,千尘自知此事自己做得不对,也不敢反驳她。
“我不嫁旁人,他也不娶旁人,这还不行吗?”
“不行,便是不娶不嫁,也该有个正经名分拿到人前去,才能做这档子事。”
她不再言语,总算明白了河洛为什么怕旋,旋气场太强。
旋没有回观星台,向琅煊求了个恩典,许她住在火神殿内陪伴千尘。琅煊自然是愿意的,千尘素来少有人陪,只在同河洛相熟之后才慢慢有了朋友,旋说要住在火神殿,琅煊便巴不得她不再回去。
高兴的不止先生们,还有砺羽,他自来的第一天便看不惯与野那般孟浪,如今有旋住在这里,量与野想进来也难。
只是两人都算错了,与野想进出哪处还不是什么难事。
他捻了个诀,将旋圈住,然后抱着千尘回了荧院。他的披风厚实,千尘觉得热,挣扎着睁开了眼,便瞧见他一张脸怼在自己跟前。
“小心旋打你。”
与野帮她盖好被子:“不怕,打死我也要来。”
荧院修建之初,先生们想着让千尘躺在床上也能看见外面的风景,心情会好些。所以床边是一扇极大的窗,窗叶是可活动的,稍推开些不仅能看见外面的花草,还能看见天上星河。
“还记得映穹山上的日出吗?当日你许了个愿。”与野搂着她,看远天星光若隐若现。
她自然记得,她想活下去,那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但她仍以十二万分的虔诚许下了这愿望。
与野将她身子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向你许个愿,你要成全我。”
她轻哼了一声,带着些傲气:“看我乐不乐意。”
“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日后的路,我只想同你一道走。”
千尘脸红了红,埋首在他怀中,轻声答:“好啊。”
她本来有个愿望,是活下去,现在她想改改,好好活下去,跟他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