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包厢内,时小茜急匆匆的赶到时,发现边衍依旧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一丝慌张的痕迹,有些狐疑道“你想好怎么解决了?“说罢又自言自语的安慰道“也对,你是第四顺位,也算高级成员,组织不会轻易动你的”闵俊听罢毫不留情道“组织的规矩是死的,第四顺位又怎么样,替补的人多的是,组织不会忌讳的”又担忧的看了看边衍,后者还是面无表情,时小茜生生的停住话语,也看向边衍
边衍抬起头,冷静的说道“说事实,不要等组织来查,我可不想带着两个拖油瓶亡命天涯”闵俊有些低落的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时小茜愤愤不平的端起酒咽下一口,说道“一个律师怎么会出动组织,调查过她的家庭明明没什么渠道啊”边衍站起身,对着两个自责低着头的同伴说道“行了,组织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别担心”时小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闵俊拉住了,她着急的跺了跺脚,闵俊看着边衍走出酒吧,对着一脸不满的时小茜说道“你知道你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边衍回到公寓,潦草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点了一根烟站在窗边,望着医院的方向,任由着烟慢慢燃烧着,自己却一动不动,他倒不是在害怕或者犹豫以后的日子,毕竟他在9岁以后就是这么躲躲藏藏的生活直到进入组织,以前的他没有任何武力值,现在的他自保能力可以保证他活得自在,所以他不怕,另一个意义来说从他见识到人心的险恶之后,什么都不怕了。
其实边衍在进入组织之前有另一个名字,很符合当时的他,边白,白白净净,在爱意中浸泡着长大,心思单纯,像一张白纸,那时他的眼里是对旁人无尽的温柔以及希望,当然,边衍很讨厌那时的自己,很讨厌当时被爱着的自己,很讨厌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边白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温暖家庭,他的父亲是人人敬畏的警务厅厅长,可就算他在外面刚毅冷酷,一回到家还是会第一时间蹲下身子将边白抱起来转一圈,细细的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今天开心吗,而他的母亲是一位知名的钢琴家,她很喜欢给边白唱各种国家各个民族的童谣,甚至还为边白作了一小段钢琴曲,因为父母的原因,边白在学校很受老师的照顾,他自己也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因此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朋友很多,上下学成群结伴,他,永远是中心
如果他的父母没有被人陷害话,他会这么一直单纯快乐的活在象牙塔里,九岁那年的一个周末,像往常的任何一个周末,边白依偎在父亲的臂弯里,看着母亲坐在钢琴旁,沉浸的弹着肖邦的救赎,他看着父亲望着母亲,眼里化不开的温柔与爱意,他窃窃的笑了,如果外面没有突然冲进来一群严肃的警察的话,这也会是一个宁静愉悦的下午
可那些人就这么直冲冲地进来,带着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目光,撞翻了花瓶,撞翻了椅子,边白有些慌张的扯住了他父亲的衣角,他的父亲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挺直了腰,先是对着边白的母亲示意让她站到自己身旁来,再冷漠的看向那群不速之客,道“哦?你们不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吗?”领头的一个警官不屑道“前警务厅厅长边宸,我们手上有你的逮捕令,贪污公款,私吞募捐款,勾结黑道,这些罪名够你进去牢里一辈子了”边白懵懂地看着那些曾经对着父亲俯首称臣的人现在一个个丑恶的嘴脸,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很久他才明白那叫“贪婪”
边宸依旧站的笔直,他看到了搜查令,也明白如果不是有十足的准备他们是不会这样冒失的闯进来,他转过头去,看向了边白
他蹲下身子直视着边白,眼里坦坦荡荡,他用大手摸了摸边白的发顶,温柔道“白白,你常常说自己是男子汉,那爸爸有些事要离开家一段时间,你替爸爸照顾好妈妈好吗?”
未等他回答,他就向着那群人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露出了令人安心的微笑
边白看着父亲越走越远,挺直的宽厚的背影很令人安心,但如果他知道那是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狠狠地抱住父亲,告诉他,可不可以不要走,白白很怕
他看着母亲皱着眉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拨打电话,脸色却是一点点的暗沉了下来,边白望着母亲,他不懂,他只是拉着母亲的衣角,一直问“爸爸会回来吧,对吧?”
后来边白的生活被这一变故彻底打乱,他的爸爸一直没有回家,母亲每天都很忙很忙,但她还是会每天抱抱边白,告诉他,父亲会回来,白白要乖一点,不要哭,要坚强
好多人都说他的父亲是一个恶人,曾经对他奉承的老师,与他并肩的朋友,都换上一副鄙夷的表情,边白一直想,
是自己错了吗?
他永远记得那天,他曾经的好朋友们,将他的桌椅推倒,将他的书包扔在脚下,将他狠狠的撞在墙边,一脸幸灾乐祸,一脸得意,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真是讨人厌啊,你的父亲是囚犯,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在一个教室,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你去死吧”而老师进门看见这一幕,又缓缓地退出门去,
没有人帮他,
他一遍遍的说“不是的不是的”
没有人听,
他推不开面前的人,他挣脱不开禁锢,他反抗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边白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他小小步的走回家,他不敢跑,太疼了,他不敢看,他太害怕
边白狼狈的回到家却发现母亲不在,他一遍遍喊,发疯了似的查看每一个房间,偌大的房子就只有他一个人,边白浑身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崩溃的大哭起来,他撕心裂肺的喊“我爸爸没有错!他没有错!他没有错!他不是坏人啊啊啊啊!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他一遍遍重复,一遍遍重复,像是对着谁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边白的母亲自杀了,消息是父亲的好友陈建昌告诉边白的
医院里,
边白的母亲彷佛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
彷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坐起身,朝着她的白白笑一笑,说,
“白白,你怎么哭了?”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小小的边白走到了手术台旁边,伸出手推了推她。
哽咽道“妈,你醒一醒好不好?白白会坚强的,白白再也不哭不闹了,白白会等爸爸回来的”
她没有回答
而边白还在幻想着她会和小时候去叫她起床一样,突然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她的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也冰凉的。
边白眼前一片黑暗。
边白不再去学校,只是在家呆着,隔壁的邻居会偶尔给边白带饭,她们总说“边白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边白不哭也不闹,他不敢,他以为是自己没有坚强,所以爸爸没有回来,所以妈妈不要自己了,他一直安静的呆在房子里,他要坚强,
母亲的葬礼那天下着雨,有许多母亲生前的好友和亲戚,她们都说“这孩子也是看错了人,没嫁给了一个良人”好多人哭了,可边白没哭,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些人的后面,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白白要坚强,要等爸爸回来”
周围的人开始注意到边白,嘀嘀咕咕的议论这孩子冷血,自己妈妈死了却不留眼泪,边白面无表情的转身去了树林,想找陈叔叔告诉他自己累了想回家,
于是他就听到了让他恨极一生的谈话,
“那女人也解决了,她孩子要不要也一起…”
“不用这么快,慢慢来吧,反正边家已经倒了,那边宸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招揽他来我们这一阵营,偏是不肯,非要我出手,何必呢哈哈哈哈”
边白怔在原地,六月的天他全身冰冷,手脚止不住的颤抖,陈叔叔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妈妈是他杀死的,父亲是被他陷害的?可他不是爸爸的好朋友吗?
边白紧紧的捂住嘴,他不敢出声,他知道,要是被发现了就必死无疑,他缓缓地退后,注视着那个不远处洋洋得意的陈建昌,
眼里波涛汹涌,却没注意到陈建昌目光轻轻略过了他藏身的地方,嘴边是意味不明的笑容
葬礼还没结束,边白就悄悄地离开了,没再回去那个空荡荡的房子,也没接受任何人的照顾,他要走,走得远远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可以去哪,不知道哪里是他的家,边白好像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