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软肋就是你,但我宁愿被人胁迫,也要一辈子拥有着你,不去克服这样的弱点。
穆郁修一点点松开捏着的手指,低头往下面看去,只是漆黑一片,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母亲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再找到时连个全尸都没有。
“妈——”穆郁修膝盖一弯,“砰”跪在坚硬的石头上。
伴随着惊涛骇浪,他的声音嘶哑又悲痛,“妈,对不起……我这次本来是可以给你报仇的,可是我那么爱她,我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如果这次我不放弃我的计划,我就保护不了她了,对不起。”
他怎么可能不爱温婉呢?
温婉好几次都为了他掉泪,为了他而进入盛氏,不惜替盛祁舟挡刀子来帮助他。
温婉为了不让他难过,请求池北辙对他隐瞒她的病情。
她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还那么努力地爱着他……等等,她的奋不顾身和付出他全都知道。
这个女人那么心疼他,自己吞下所有的病痛,处处为他着想,他怎么可能为了复仇而弃温婉于不顾?
“很小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一辈子跟你相依为命,我的生命中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不想让爱情成为我的牵绊。可是妈对不起,从当年我带你回盛家的那一刻起,我就违背了我的承诺。”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想要她,为了她,我要暂时放弃为你报仇了,但是妈你放心,明年……明年你的忌日那天,我一定会给你报仇,让你安息的。这一次,对不起了——”
如果他弃温婉于不顾,在这个时候对盛祁舟和盛氏痛下杀手,那他谋划多年的复仇就成功了。
但温婉怎么办?
他没有输给盛祁舟,他只是输给了温婉,输给了自己的心。
但他不后悔。
无人知道他有多爱温婉,为了保护温婉,哪怕让他放弃为母亲报仇都可以。
“妈对不起,你若是听到了,也一定会谅解阿修吧?”
回应穆郁修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那风划过空气,发出哀鸣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郁修站起来,借着不远处打来的灯光,转身往梅园的那栋房子里走去。
夜晚山上的风冷冽地刮着,他今天穿着黑色的大衣,风衣是极其挑人身形的,过于瘦小的人撑不起风衣,反而更加暴露自身的缺点。
而像穆郁修这样健硕的男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就能把风衣的优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只是同样的,他平日里精壮伟岸并不显瘦削的身形,此刻被修身大衣勾勒出清瘦的线条,在黑夜的衬托下和广袤无垠的天空下显得渺小,透出前所未有的苍凉和疲乏来。
穆郁修回到书房后也没有开灯,房间内深色的家具更让整个屋子显得幽暗寂静。
后来他在三楼那个紧闭的房间里坐了很久,手指一直在手机上滑动着。
温婉的号码一次次点出来,又一次次被他删去,再点出来,再删去……这样反复了无数次。
就像过去温婉离开的那些年一样,他明知道温婉的联系方式,却从来没有把电话打过去。
此刻温婉一定是在睡觉,这个时间失眠在夜里的人,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时间仿佛没有止境似的,他的心被一点点慢慢地撕裂开来,快要痛死快要窒息了,这个夜晚却还是没有过去。
想她,好想她,多年来他对温婉的思念从来没有停止过一秒。
然而每一秒都长得好像一年那么久,刀子割着心,痛到极致却不能麻木,还是想她。
婉婉……他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名字,在黑暗里坐在地上屈起一条长腿,下巴抵上膝盖,孤独到极致的姿态,仿佛当年母亲死后被抛弃的孩子。
他坐了一夜,煎熬般等待天亮,等到温婉起床的时间,把电话打到温婉房间里的座机上。
床头柜上的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温婉猛地从膝盖里抬起头,眉眼间一片绯红,苍白的小脸上遍布泪水。
她一夜没睡,整个人哭得没有了力气。
电话声吵得她厌烦,本来想直接拔掉电话线,迟疑片刻,还是调整好情绪,竭力不让对方听出自己嘶哑的嗓音,“你好。”
“我是穆郁修。”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线隔着电波传来,温婉眼中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滚落下来。
昨晚回来后,她用尽办法也没有让自己睡着,想了这个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一整夜,流干了眼泪。
“你有事吗?”温婉的声音冷淡,透着不耐烦,“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挂了,穆大少爷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一点修养,难道不知道现在正是睡觉的最佳时间吗?”
“是吗?”穆郁修听着温婉厌恶的语气怒极反笑,声音轻蔑讽刺,“我打扰到你和盛祁舟休息了吗?只是我记得他好像还在医院吧。”
温婉气得差点摔电话,咬牙说:“如果你是想窥探我的私生活,那么很抱歉,我没有时间陪你这个变态闲聊,再见。”
“温婉你敢挂试试!”
温婉听到男人咬牙低吼的一声,她捏紧手指,再次把电话移到耳边,“穆大少爷请说。”
“你不是自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引蛇出洞’计不就是想救盛氏和救盛祁舟吗?那好,你再陪我一次,我这个亲手毁了盛氏和你的人会反过来救你们。”温婉,你怎么知道呢?
你和盛祁舟的引蛇出洞之计所引出来的就是我啊,为了你,我不得不放弃这次摧毁盛氏的最好时机,反而对盛氏伸出援手。
“陪你一次就能换到那么多是吗?那我还真是太值钱了。”温婉自嘲地说,眼中的泪珠子不断地滚落下来,语气冰冷充满了讥诮,“穆大少爷不嫌我脏了吗?我可是真的如外界传言的那样,设计自己爬上了盛家二少的床。”
半晌,那边才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是,我不在乎。”
温婉突然失声。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穆郁修以为温婉没有听到,补了一句,“我可以带套。”
这样低沉的一声让温婉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她用力闭上眼睛,仰起头把泪水全部逼回去。
“说话!”穆郁修咬牙。
温婉,我已经如此卑微了,你还要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