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魏璧沉声道:“太后最近有什么动静?”
另一个声音道:“启禀殿下,宫里的细作传来消息,太后最近频频向皇上建议削减庆王府的侍卫,说是既然大顺国的祖制就是亲王居于京城,那么王府里便无须太多侍卫,况且京城内禁卫军已达两万人之多,足以保卫王府之安危。”
魏璧冷笑一声,道:“皇上刚登基时,王府侍卫就已经削减了一半,现在又提削减,恐怕削到只剩本王一个人,才能让她安心。”
顿了顿,声音却更冰冷了:“又或者说,死人才最让人安心。”
我心里一惊,魏璧和杜太后的斗争,远未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先帝虽然召回了魏璧,然而无论是杜太后,还是魏璧,似乎都并未就此偃旗息鼓,两人之间的战争,反而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来人又道:“属下已经将殿下的话带给了老主人,老主人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贵妃娘娘的事,姚家为着顾全大局,生生地忍下了;可是现在他们竟然想斩草除根,那么姚家拼上一族性命,纵是万劫不复,也绝无半点犹豫,如今只等殿下一句话。”
魏璧犹豫片刻,又道:“现在王府里信得过的护卫大概多少?”
来人道:“回殿下,王府里可信的护卫大概五百人,属下早已试探过口风,皆是忠于殿下。再加上老主人招募的死士一千人,总共一千五百人。”
我惊得捂住了嘴,只觉得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比幽闭恐惧症还令我恐惧,恐怕魏璧今天恐怕真的要杀我灭口了!
魏璧想造反,而且还得到了姚贵妃母族的支持,姚家竟然为他招募了一批死士。
魏璧是不是疯了,如果造反成功也就罢了,从此当上皇帝把歌唱;如果失败,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呀!
京城禁卫军多达两万,皇宫里的御林军,听叶宛说,少说也有两千,两方力量悬殊实在太大。
而且姚贵妃的母族是商贾出身,虽然不差钱,可是造反不仅仅是靠钱,更多的是靠人,在一向轻商重士的顺国,钱能起到的作用终归还是有限的。
魏璧早些年在西华国当质子,先帝临终之前才把他召了回来,他总共在京城才呆了几年,最多也就是两三年?两三年的时间,恐怕连结交平衡京城里的各方势力都不够,更别说是说服众人跟着你造反了?
谁也不傻,造反可是诛九族的罪过,谁吃饱了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跟着你去造反?除非能有百分百的把握。
可是,魏璧有这样的把握吗?古往今来,大大小小的朝代都算上,造反成功的亲王扳着指头都数的过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据我所知,大顺国的皇子们,一没封地二没军队,开国皇帝早就把造反的路子给堵死了,除非你人品大爆发老天帮你开金手指,否则还真是没戏!
我暗自忖度着,越想越觉得魏璧造反的想法不靠谱儿,纯粹是一时冲动。不过我也理解,正当华年、血气方刚,不愿意受杜太后的窝囊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索性先发制人,拼个你死我活!
理解归理解,可也没必要以卵击石吧!还是说,我低估了魏璧,人家其实早就把京城的大小官员、上下护卫都收买了过来,众人只等他一声令下,便振臂齐呼了?
不过魏璧造反也罢,不造反也罢,委实跟我的关系不大,我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找到镜子就回归现代继续当我的事业女青年,所以我此时也只能向魏璧献上美好的祝愿,祝你造反成功,早日当上皇帝!
这么想着,便也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可是到底怎么出去,我也摸不上门道。
在黑暗里憋屈了这么久,我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索性在墙壁上一通乱按,忽然觉得手下一松,眼前闪过一道亮光,极是刺眼,我高兴地站起身,准备迎接午后的美好阳光。
等等,刺眼是刺眼,可并不是阳光,而是剑光!
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正指着我的脖子,顺着剑尖向上望去,是一张英武刚毅而又熟悉的脸庞——白云。
我干笑了两声,对着白云略屈了屈身,露出老熟人般的笑容:“原来是你呀,白大人,我就说刚才怎么听着声音这么熟悉呢?”
又瞥了一眼脸上如结霜一般的魏璧,故作惊讶道:“殿下,好巧,您也在呀!”
“是你?”白云的记性还真是不错,竟然也认出了我。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是满脸的问号,立刻向魏璧望去,见魏璧毫无反应,又转而望向我,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只是白云你的敬业精神是不是也太强了?虽然左望望右望望,手里的剑却没移开半寸。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装傻:“白大人好剑法,只是我一介女流,对刀剑也一窍不通,你还是继续跟殿下切磋吧!”
又对着魏璧堆起一脸假笑道:“殿下,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剑尖往后退去,只是眼前的宝剑却仍然是步步紧逼,宝剑的主人一边指着我,一边探询地望着魏璧,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着魏璧的命令,大有魏璧不点头他绝不放手的意思。
魏璧此时却将眼神转向一边,摆出了一副置身于事外的姿态。
我心里明白,他在思考着、判断着、评估着。
大顺国的二皇子正跟自己的亲信在密室里策划造反大业,却被定远侯府的表小姐窃听了去,而且她舅舅还是宫里的内廷侍卫,此时就在外面的湖心亭里坐着。
别说是一个小女子,就是大男人听到这么劲爆刺激的对话也难以保持冷静,万一小女子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冲到外面就四处嚷嚷“庆王殿下密谋造反!”,那么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魏璧不是傻子,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让我走出去,对于他来说,甚至对于姚氏一族来说,都等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所以,魏璧打算怎么办?
我忍不住替他动起了脑筋,就这么杀了我,然后抛尸湖中?不行不行,叶宛一行人就在外面坐着,见我迟迟不出去,肯定起疑心。疑心怕什么,大不了制造个失足落水的假象,至于随侍的两个侍女,自然是会编出一番完美的说辞来。
既然是失足落水,那么白云可不能让我死于剑下了?说不定一会儿直接把我按在湖水里溺死,才令人信服。
我暗自叫苦连天,今天出门又没看黄历,先是被叶宛给卖了,傻呵呵地送上门来给魏璧道谢,后来好不容易听到李鲛人的消息刚燃起一丝希望,结果又误打误撞地听到魏璧密谋造反。
不知道此时如果跟魏璧说我早就失聪了什么也听不见之前都是装着能听见还来不来得及,或者索性豁出去了,我就说我在灵璧山时遇到个江湖高人,学了一招“千里传音”,你们不要逼我,否则我马上“传音”给我舅舅。
“你先出去!”魏璧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只是仍旧低头沉思着,并不看我。
白云望着魏璧,先是满脸的惊讶,然后又望了望我,似乎理解了几分,一声叹息,最终还是轻轻地移开了宝剑,对我拱手道:“得罪了!”
我暗自窃喜,心想魏璧还算有点良心,怎么说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总不能恩将仇报吧,何况我还没找他索要过回报呢!
还有白云,他也认得我,知道我救过魏璧,所以自然也能理解了!
我不动声色地冲着白云微微欠了欠身,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苍天有眼,我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转而一忖度,魏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松了口,人心善变,尤其是帝王之家,谁知道这一秒他放我走,下一秒会不会又后悔?我不赶紧溜之大吉,难道还等着他变卦?
我飞快地打量了下,此处似乎是一间暗室,并无门窗,只右前方一条窄道蜿蜒而去,应该是连着外面的出口。
我也不多问,迈开脚步就向前走去,岂料刚向前走了两步,就听见魏璧厉声道“回来!”
我心里一颤,你大爷的,想什么来什么,刚才就担心着呢,果然又变卦了!
到底闹哪样?我也失去了耐心,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美男子,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笑,只不过,是怒极反笑。
最初,我拼着命救了魏璧,却被他冷嘲热讽,临别还对我威胁一番;后来在定远侯府重逢,他又把我当作魏圭的妾侍好一番羞辱,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上的;现在,我巴巴地上门来道谢结果又掉进了坑里!
我满脸怒气地转过身去,刚想开口义正言辞的强烈谴责一番,忽然又听魏璧沉声道:“你出去!”
玩儿我呢?到底是让我出去,还是让我回来?
仔细一瞧,魏璧的前一句话是面向白云说的,见我转过身,便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