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堇站在魏圭的背后,扳直他的手臂,让他的手心对准墙壁上画的靶心。
他的高大和她的娇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发梢轻轻扫过他的鼻端,撩的他心里痒痒的。他努力不让自己分神,按着她所说的步骤运气凝神,“啪”地一下甩出飞镖。
“还不错!”她仰起头,笑眯眯地望着他,语气是鼓励的。
他略失望,摇头叹息道:“并未命中靶心!”
“你又不是从小就练习,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就很不容易了!”紫堇安慰着他。
她回忆起他刚才认真的样子,简直像个急于得到先生称赞的学生,心里不由地暗笑。
她心里明白他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是,他毕竟是个生手,当然比不上潜心苦练多年的她。
她见他脸上浮起一抹小小的失望之色,于是又道:“我虽然会些江湖功夫,可是我不会读书,不如以后我教你飞镖,你教我读书,好不好?”
魏圭低头凝视着手中小巧而精致的梅花镖,抬眼正对上一双清澈灵透的眼眸,他想也不想地点头:“互为彼师,甚好。”
于是,密室的生活渐渐变得充实而又有趣,他教她习读诗书,她教他研习武艺,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两人却都不再觉得日子难熬。
紫堇喜欢他在烛光下挑灯夜读的模样,他的眉眼间依稀带着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总是让她百看不厌。
她并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她主动依偎在他的身侧,每每对上他的眼神时,她总是大胆地迎接着他,笑得极是坦然。
他惊诧于她的大胆,却又欣赏她的天真烂漫,她不像京城中的世家千金一般矫揉造作。
相处了一段日子下来,他发觉她的性子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而且,初时的冷淡,正缓缓化作相熟时的热忱,让他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他不得不承认,阅女无数的他,竟然对眼前的小女人真的动了心,第一次,他生出了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感觉
在这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小小空间里,他和她之间暗生情愫,他们就像是在大海上躲避狂风暴雨的小船,难得的在乱世中找到了一方停泊的港湾,过着安静而又平和的生活。
烛光下,他对着她朗朗而读,“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窃纠兮,劳心悄兮”,她不解问其意。他笑着牵起她的衣袖走出密室,夜色正好,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
他们并肩而立,月光倾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侧过脸对她淡淡一笑,道:“你就是月下的佼人。”
紫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咬了咬唇,主动握住了魏圭的手。
他微微一怔,紧接着眸心中似有火花闪过,他握紧了她的手,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紫堇,我真希望皇兄早点打进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淳厚。
他的手掌柔软而宽大,他的手指又是那么修长,她的小手瞬间被他完全的包裹在手掌中。
紫堇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热,说不出的暖意一丝一丝地浸润她的心房。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拥入了怀中,她犹豫了片刻,终是顺从地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前。
她笑吟吟地抬起头望着他:“这样的感觉真好!”
他笑着反问她:“什么感觉?”
她想了想,坦承道:“被你抱着。”
他笑了,笑得极是温柔:“我们成亲之后,我天天都可以这么抱着你!”
跟他成亲?
是不是太快了?他真的喜欢她吗?有多喜欢?他曾经有过许多的侍妾,他对她会不会像对侍妾一样,只图一时的新鲜而已呢?
一连串的问号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开始慌了。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压下心中的狂乱,故作镇定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你,还是只是喜欢你的怀抱。”
“静灵说过,男女之间如果有共同的爱好和话题,也许可以先从朋友开始,如果感觉好,就继续下去直到婚嫁;如果不好,就还是朋友。”她努力回忆着静灵当初说过的话,其实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涵义,只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这么说。
她不想对他表露自己心中的疑惑,确切地说,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软弱,因为她真正担心的是,是他对她的心意。
魏圭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的小女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古灵精怪的庆王妃给她的小脑袋里灌输了什么理论,竟然说出如此奇怪的言语。
可是算了,他有大把的时间,他可以等。
她望着他肃然的神色,忍不住困惑,难道他退却了?还是说自己的狂言气到他了?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她见过静灵也曾经这么对庆王殿下,每次殿下都会转怒为喜,她觉得这是个哄男人的好办法。
他还不算是她的男人,可是她隐隐约约觉得,以后他终归会成为她的男人。
夜风微凉,紫堇柔软的唇瓣擦过魏圭的脸颊,他觉得自己的心底忽然窜起了一丝火焰,他双手扳过她的肩膀,倾身对上她的小脸。
“紫堇!”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以为你生气了,所以想哄你高兴!”
他怔住:“哄我高兴?谁告诉你这样可以哄男人高兴?”语气中已是带了几分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怒意。
紫堇想了想,面露难色:“其实是我偷偷跟着静灵学的,每次庆王殿下不高兴,她都这样,然后。。。。。。”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她郑重其事地嘱咐着他。
他笑了,他的笑意是那么的明朗,她仰头,只觉得他的眼眸中似有无尽的旋涡,让她挪不开眼睛。
他轻抚着她的秀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其实真正哄我高兴的办法是这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她睁大眼睛,困惑地望着他。
“闭上眼睛!”他低沉地命令道。
紫堇懵懵的,却还是听话的阖上了双眸,一瞬间,她的心忽然跳得飞快。直觉告诉她,他想吻她,跟她先前的蜻蜓点水不一样,他似乎想真正的吻她。
她暗暗责备自己先前的莽撞,可是对接下来的事情,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魏圭的吻落下来的一瞬间,她忽然睁开眼睛,灵巧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外面似乎有人,你先回去等我!”说完,不等他开口,她就逃也似的地向前院走去。
他分明见到她脸上浮起的两抹红晕,他知道她害羞了,所以借口躲避。
他摇头一笑,暗暗责备自己唐突佳人,想到她的尴尬,他转身回了密室。
等了许久,却不见她回来,他忍不住开始担心,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响动声,于是压下了心中的焦躁,淡淡道:“紫堇,你怎么才回来?”
紧接着,魏圭见到了紫堇,还有紫堇背后的庆王妃。
庆王妃的到来让他不得不暂时疏远了紫堇,他知道她是江湖儿女的心性,并不在乎什么礼仪规矩,可是当着庆王妃的面,他不想损坏她的清誉。
可是她却仍是大大咧咧地缠着他读书给她听,仍是像以前一样依偎在他的怀中,偶尔被庆王妃撞见,她也毫不在意,倒是庆王妃,像做贼似地躲着他们两人。
他哭笑不得地戳着她的眉心:“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她眉毛一挑,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静灵告诉我,如果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你的感觉好,就要继续!”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追问道:“如果不好呢?”
“不好的话,”她想了想,认真地望着他,“就此结束,再不纠缠。”
他恨恨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以后,我只会让你觉得我更好!”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纠缠我一辈子。”他的语气是沉静的,他的眼神是坚毅的。
魏圭不再怀疑自己对紫堇的感情,他相信她是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人,虽然相遇的不算太早,可是他想抓住机会,他不想错过她。
再后来,庆王妃落入了魏端方的手中,她火急火燎恨不得去闯城楼救人,他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了她。
“紫堇,你去只是白白送死!”他不顾她的威胁,挡在她面前。
紫堇摇头:“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见着静灵死!”
“相信我,我有办法救她!”他沉稳的语气让她终于安静下来。
他写了一封亲笔书信,让她连夜送到长宁长公主的府上。
紫堇不得不承认,仅仅凭着一腔热血未必能救得了人,有时候,还得靠着智谋。
比如魏圭的主意就不错,正是因为他在信中透露了护城河暗门的位置,又建议长宁长公主买通城门侍卫将静灵推下护城河,又在河里暗中埋伏了长公主的人,静灵才终于得以脱险。
一切都结束了,庆王殿下当了皇帝,静灵当了皇后,魏圭的瑞王府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
紫堇被静灵接进了皇宫小住,跟自己的好姐妹住在一起当然是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宫之后,魏圭竟然从未来探望过她,甚至未曾让人捎过一句话给她。
他像是忘记了他们一起相处过的时光,甚至是忘记了她的存在,紫堇不由地惴惴不安起来。
终于,她再也按耐不住地向自己的好姐妹吐露了心声。
静灵听完,笑得极是狡黠:“我早就知道你迷上了他,当初还不肯承认。”
紫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怕只是我一厢情愿。”
“怎么可能?”静灵笑得直摇头,“我可是仔细观察过他望着你时的眼神。”
“绝对是爱的眼神。”她伏在紫堇的耳畔,压低了嗓子道。
紫堇抬起头:“爱?”
“没错!”好姐妹连连点头,“我觉得他爱上你了!”
紧接着,两人头碰头地商量了一阵子,说是商量,也不过是静灵一个人在出主意。
“他真的会去西华提亲?”紫堇有些困惑地望着静灵。
静灵挑眉一笑:“我保证他会,你且静待佳音!”
七天之后,冯殊派人来接走了紫堇,临别时,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安慰静灵:“我会回来的!”
静灵破涕为笑,调侃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身边,是不是?”
紫堇无奈地摇头,静灵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可是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永远都是那么爱笑,永远都是那么乐观,似乎什么都难不倒她。
紫堇喜欢这样的静灵,只是不知道她出的主意是否能奏效。
清宁宫内,一袭素裳的静灵正在奋笔疾书,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正站在她背后,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宠溺。
“我的字是不是写的越来越好了?”静灵扔下笔,转过脸,得意洋洋地望着魏璧。
魏璧勾了勾嘴角:“好是好,只不过终归是比不上我。”
顿了顿,又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不如晚上我继续教你写字!”
她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龌蹉!”,白皙素净的脸颊已是微红。
说话间,有内侍来报,说是瑞王魏圭求见,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知道紫堇离开的一瞬间,魏圭差点儿忍不住想追上去,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对她是认真的,他顾及她的清誉,为了避嫌,他甚至狠下心不曾去宫里看过她一眼。
现在,他只想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把她迎娶进瑞王府,他想让她成为他唯一的妻。
“皇兄,我想求娶西华公主为正妃!”魏圭敛然低头对着魏璧行了礼,神色肃然。
静灵叹了口气,幽幽道:“晚了!”
“什么晚了!”魏圭猛地抬起头,竟是失了礼仪,他知道她们是好姐妹,难道紫堇还有什么瞒着他,难道她已经先一步与别人订下了婚约?
眼前的女人顿时笑靥如花:“瞧你紧张的!我是说她已经回西华了,你想见她晚了一步!”
“不过,等迎亲的队伍把她接回来,你们再见也不迟!”她笑语盈盈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