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把喜玫从房间里叫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了门前,船家正好带着男人走了过来。
我瞅准时机,猛地一伸脚,男人顿时绊了个趔趄。
“娘?娘呀,你怎么还没走?”任心失声惊呼,跟见了鬼似的望着我。
我咧嘴一笑:“二叔,你是不是怕我被人拐走了,所以也跟着来了?”
船家愣了:“两位认识?”
说着,又随手指了指甲板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对任心说道:“先前我也跟你说过了,上下楼的房间都满了,只剩一个储物间,你就凑合着吧!”
说完,船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喜玫一人架了任心一只胳膊,三下两下地把他推进了房间,又关上了门。
“你不好好地在宫里当太医,跑出来干什么?”我有点儿紧张地望着任心,心里琢磨着任心不会是想来想去还是不敢招惹魏璧,索性一路跟踪我吧?
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对,他要是真害怕,估计早就回禀了魏璧带着大批人马追出来了!
任心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娘娘,你觉得你这么一折腾,我还敢在宫里大摇大摆地当太医吗?”
任心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身上的包裹,又继续说道:“娘娘让我帮忙,我总不能不帮,可是帮了娘娘,就得罪了皇上。等合心醒过来一嚷嚷,我的好堂兄一诊断,就能顺藤摸瓜地查到我,不瞒娘娘说,我给您的蒙汗药是我的独家秘制,效果。。。。。。”
“懂了,”我飞快地打断了他,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这是跑路的节奏?”
任心苦笑:“不跑难道还等着皇上来抓我?”
我想了想,顿觉心中有愧:“我连累了你,不过事已至此,也再无回头之路了,这样吧。。。。。。”
“喜玫,等会儿跟船家说说,我们把任大夫的船资一起付了!”我颇为大方地对着喜玫嚷道。
任心被我逗乐了:“娘娘真是慷慨大方,在下感恩不尽!”
我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想重重地赏你,可是我现在又不是皇后,说话也不算数,随身虽然带了些银子,可是接下来还得对付我和喜玫的日子呢!”
我倒不是故意小气,而是出宫一事本来就是瞒着所有人。
一来我不敢让内侍去库里支那么多银子,二来我也不方便把皇宫里的金银玉器偷偷带出来。所以折腾了半天,随身带的银子不多不少,对付普通生活还行,装富摆阔就万万不敢了!
任心摇头一笑:“娘娘还是先顾自己吧,前些日子多得皇上的赏赐,我倒是攒了些积蓄!”
我瞥了一眼他的包裹,打趣道:“你是不是把全部家当都背出来了?”
“算是,”任心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顾忌地打开了包裹,只见里面并无多少金银之物,只是装了不少书籍,显得包裹厚重。
我傻了眼:“你就这么点积蓄?皇上的赏赐呢?”
“前些日子家里的亲戚来找我,说是去年战乱,今年收成又不好,乡亲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索性就帮了他们一把,”任心淡淡道。
“不是还有任祎吗?”我追问。
“他也帮了,”任心笑了笑,又道:“本想着等娘娘什么时候诞下皇子,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落个赏赐,现在是不敢想了!”
我讪讪一笑:“你这么一说,倒全是我的错了!”
“算了,不说了,”任心收拾好了包裹,正色道:“娘娘打算去哪里?”
我也不再瞒他,大大咧咧道:“去灵璧山,李鲛人正在帮我打捞镜子,我想亲自去见一见他。”
任心的反应和喜玫一样,觉得我为了一面镜子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值得,好在他一个男人家不像喜玫那么少女心,只是嘟囔了几句便也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我就帮人帮到底,把娘娘亲自护送过去吧!”任心低头思索了片刻,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纳闷:“难道你也去灵璧山?”
任心狡黠一笑:“取道灵璧山,最终奔往西华。”
我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更不好意思了,我这么一折腾,害得任心都不敢在顺国待着,直接逃到异国他乡去了。
“这么着吧,”我想了想,郑重道:“咱们分别之前,我给你写一封亲笔信,你带着信去西华找梁王殿下,你医术高明,又是我亲自举荐,我想他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地方。”
任心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又道:“娘娘,我只是想在西华先躲一阵子,等娘娘回了皇宫,可别忘了派人去接我!”
“一定一定,”我口是心非地答应着,心道你到了西华,冯殊肯定不会亏待你,你干脆就在西华娶妻生子得了,还惦记着回来干什么?
闲聊了几句,任心便暂时告退了。
我想着他住储物间,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让喜玫把一开始领我们上船的胖男人给叫了过来。
“船家,二楼的客人几时能下船?”我试探道。
胖男人两手一摊,无奈道:“姑娘就别想了,他们一直坐到兴州,中途不会下船。”
“坐到兴州?”我不由地讶然,一时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这么大的排场?”
胖男人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头,只知道他们是从京城的始发渡口上的船,一上船就包下了二楼所有的房间,出手极是阔绰。”
我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眼神躲闪,似乎不愿多说,便对着喜玫使了个眼色。
喜玫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裸子递了过去。
“我就是好奇,这么大排场的贵客,难道比我们家秦将军更尊贵?”我慢条斯理地说着,见胖男人接了银裸子一脸喜笑颜开的样子,于是趁热打铁:“他们长什么样子?衣着打扮如何?”
胖男人顿时来了劲头,语气也谦卑了:“不瞒姑娘,小的倒是仔细打量过他们,穿衣打扮虽然与我们无异,可是观其相貌,听其口音,不像是中原人士,倒像是异族人。”
“异族人?”脑海里隐约闪过什么,却又觉得恍惚。
胖男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小的行船这么多年,九州四海的乘客也见的多了,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他们大概是突厥人。”
“突厥人?”喜玫轻呼出声,忙又捂住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我心里明白她是想到了顺妃,万一顺妃阴魂不散,借着我私自出宫的机会对我痛下杀手,我就是死了都无处伸冤。
这么一想,我也不由地紧张了几分:“你可打量清楚了?”
胖男人继续点头,一脸自信的样子:“其中一个主人模样的年轻男人,虽然相貌英伟,说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可是他的长相,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突厥人。”
我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肯定是来自突厥的商客,在京城里赚了大钱,所以趁机在中原人面前显摆显摆。”
“谁说不是呢?”胖男人深有体会的样子,愤愤道:“现如今,突厥和我顺国交好。小的还听说,当朝皇上纳了突厥公主为顺妃娘娘,对她极是宠爱,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顺妃娘娘的族人们也跟着沾光了。”
“船家,”喜玫忽然打断了胖男人,“你船上可有水果茶点?”
胖男人先前收了银裸子,此时态度极是殷勤,忙点头说给送过来,喜玫却皱了皱眉,说你们男人不干净,我自己跟你去拿。
直到两人出了门,我还愣着回不过神来。
莫非顺妃真的本事通天,提前知道了我的出宫计划?
我虽然小心,喜玫和任心肯定也不会背叛我,可是清宁宫的人那么多,万一顺妃花重金买通了某个宫女内侍当眼线,说不定早就掌握了我的行踪,只是静待时机而已。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我在刚才的渡口上船?难道她神机妙算把我的每一步行程都掐算了出来?
荒谬!我自己都忍不住摇头,顺妃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聪明到如此地步,除非。。。。。。
除非她派了人一路跟着迎亲队伍,只等我落了单便下手。
这么一想,我巴巴地装着自己出疹子,让秦州把我送到了渡口,岂不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如果顺妃觉得此次是除掉我的大好机会,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布下天罗地网,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算来算去,老天似乎每次都故意整我,就不能让我顺利地恣意妄为一回。
心里忍不住涌起深深的挫败感,正恍惚间,忽然听到敲门声。
喜玫端了托盘进来,后面还跟了任心。
“娘娘出宫一事,我从未向他人透漏过半个字!”任心一进来就表忠心。
喜玫也不落后:“娘娘相信奴婢,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娘娘。”
“我并不是怀疑你们,只是听船家说二楼住的是突厥人,觉得此事蹊跷。”我一边安慰两人,一边继续道:“清宁宫人多嘴杂,我虽然小心行事,可是顺妃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提前安插了眼线在我宫里,如果她掌握了我前些日子的行踪,恐怕推测出我出宫的计划也并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