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来四处走动了一番,只见魏圭的房间里竟然点了四五根蜡烛,走近一端详,蜡烛已经烧到了根部,像是燃了一整夜的样子。
我心里一动,索性上前把蜡烛熄灭了几根,只留了一根,又把魏圭的房门打开,让过道里的风吹进来,想了想,又把魏圭的衣襟稍稍松开些许。
不一会儿,只听见魏圭低低地呻吟了几声,渐渐醒转过来。
我哭笑不得,顿时明白过来,密室内的通风本来就不好,大概是因为我们俩在,魏圭为了避嫌,紧闭房门。
偏偏为了看书,又在室内点了太多蜡烛,结果氧气消耗的太多,二氧化碳又不断增加,所以总结起来一句话,缺氧了!
“醒了?”我凑上前去,笑眯眯地望着他。
魏圭睁开眼睛,神色恍惚地望着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气得啐了他一口:“你安的什么心?想死自己去死,我可还活得好好的呢!”想了想,又道:“以后别把房门关的那么紧,也别点那么多蜡烛,否则下次万一你半夜昏过去,我们可救不了你!”
魏圭讪讪一笑道:“一个是我的皇嫂,另一个是西华公主,我总要避嫌。至于蜡烛,反正屋里多的是,皇嫂不必那么节俭!”
“你懂个毛线?”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密室通风不好,你点那么多蜡烛会中毒的,明不明白?”
魏圭见我无故变了脸色,也不再多说,忙点头答应。
我一边说着,一边帮着他坐起身,又在他背后塞了一个软枕,让他靠着。
“紫堇去哪里了?”魏圭接过我递过的水喝了一口,忙不迭地问道。
糟糕!
魏圭一问,我不由地无力扶额,紫堇巴巴地去给魏圭请大夫,结果魏圭不过是缺氧了,简直是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可是现在让我给魏圭解释氧气、二氧化碳什么的,我也解释不出来,只好苦笑一声,道:“紫堇担心你,出去给你请大夫了!”
“什么?”魏圭双眉一皱,一脸懊恼道:“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无奈道:“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拦?”
“万一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魏圭低下头,若有所思道。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你怕我们连累你?”
“皇嫂此言差矣,”魏圭不悦地瞥了我一眼,一双黑眸愈发深沉:“就算被人发现了,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圈禁,可是你怎么办?恐怕魏端方第一个就跳出来拿你当人质去威胁皇兄,到时候这城还攻不攻,这仗还打不打?”
刚才一着急没想那么多,魏圭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直犯怵,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正跟魏圭大眼瞪小眼,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我朝着魏圭使了个眼色,他不动声息地下了床,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门外走去。
只见外屋的椅子上绑了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眼上蒙了厚厚的布条,紫堇正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男人吓得瑟瑟发抖,口中连道英雄饶命。
紫堇见魏圭竟然自行走了出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忙走上前去,附在紫堇耳畔轻声道:“魏圭已经没事了!”说着,指了指椅子上的男人,“你可以让他走了!”
“不行,”魏圭此时也走了过来,面色一沉,压低嗓子对着紫堇说道:“把匕首给我!”
我暗道不好,魏圭肯定是怕事情败露,想杀人灭口,心里一急,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可!”
话音未落,椅子上的男人忽然开了口:“王妃娘娘?”
我顿时愣了,细细打量着男人的面孔,虽有几分面熟,却实在想不起是谁。
“娘娘,我跟着任大夫在城南医馆学过医的,我叫高密,娘娘当时去找任大夫开药,还是我领着娘娘进去的,娘娘忘了吗?”
猛地想起来当初任祎身边是有个年轻的小跟班,大概见过几次面,只是时隔已久,我早就忘了他的相貌,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声音。
“如此一来,更是不能留了!”魏圭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一把掐住了年轻男人的喉咙。
“娘娘救我,我不能死,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还有妻儿!庆王殿下围城多日,家里的粮食早就吃光了,一家人饿了好几天,都指着我活命呢!”
年轻男人一边大喊,一边拼命挣扎。
听高密这么一说,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想起当初从水里救起我的善良渔民,想起刚进城时大街上处处可见的饥民,我真的不想让一个本来就快活不下去的人无辜丧命,何况他还有家人,他一死,恐怕一家老小都跟着玩儿完。
“住手!”血气上涌,我一把按住了魏圭的手臂,缓了缓心神,又问紫堇:“紫堇,你什么时候给他蒙上眼布的?”
紫堇想了想道:“离开医馆两条街之后,我就制住了他。”
高密忙又喊道:“娘娘,现在是大晚上,先前的姑娘一路蒙着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记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魏圭:“让他走吧,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娘娘说得对,我出了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高密连连点头,又道:“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把我带到城里的偏僻地方,我绝对不会去报官!”
“你还想去报官?”紫堇把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向前移动了几分,冷声喝道。
高密顿时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姑奶奶,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就算想去报官也报不了啊!”
“魏圭,”紫堇望着魏圭,语气缓缓道:“毕竟是为了你,我才狠下心把一个无辜的人给劫了来,如果就这么杀了他,我心里过意不去。”
见我和紫堇都如此坚持,魏圭最终无奈地叹息着答应了,却又再三嘱咐紫堇务必小心行事,将高密带的越远越好。
紫堇正推着高密往外走,我猛地想起刚才高密说他家人已经饿了好几天,心里实在不忍,想了想,便找了一匹白布,包了一包裹大米,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
高密千恩万谢地接过来紧紧地揣在怀中,又对天赌咒绝不会对外人说起此事。
“今日留了此人性命,只怕后患无穷!”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魏圭面色沉沉。
我叹了口气:“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皇兄在,我也不会让他肆意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毕竟是一条命!”
“皇嫂,善良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魏圭沉默半晌,终是转身离去。
幸好高密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又或许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曾经来过什么地方,所以也没法去跟外人说,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魏圭和紫堇之间的言语交流倒是越来越多,紫堇的身上本来就带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魏圭也是狂放不羁的性子,两人相处的竟是意外的和谐,偶尔拌拌嘴、吵吵架,俨然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我心里倍感安慰,至少暗无天日的生活中,还能感觉到一丝额外的小美好。
只是偶尔会尴尬,某天起得早,竟然撞见紫堇正依偎在魏圭怀中,忍不住红了脸,忙又躲了回去。
“紫堇,”我找了个机会悄悄地把紫堇叫到了一边,“你是不是喜欢魏圭?”
“还好,”紫堇望着我,认真地说道,“反正,先从朋友开始。”
“什么叫先从朋友开始?”我愣住了,“我亲眼见你倚在他怀中呢!”
紫堇低头笑了笑,神色坦然道:“我并不讨厌他,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男女之间如果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话题,可以先从朋友开始,如果感觉好了,再继续下去。”
想起来了,我刚嫁给魏璧没多久的时候,曾经大发感慨地给紫堇灌输了一番现代化的爱情理论,没想到紫堇竟然活学活用了,不错,孺子可教也!
我赞赏地点了点头:“也好,如果你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好,就继续下去,如果不好,就及时打住!”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我已经在魏圭的地下密室度过了一个月,九月的天气渐渐转凉,前方的通道又连着假山和瀑布,只觉得密室里越来越阴冷。
魏圭倒是准备了御寒衣物,可都是男人的衣裳,虽然被褥足够,可我和紫堇也不能天天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不下地吧!
无奈之下,我和紫堇趁着晚上出来透气的时候,悄悄绕到附近的房间里,翻找了几件侍女的衣裳出来,虽然也不算厚实,总归聊胜于无。
两人抱了衣裳刚走到假山口,我忽然想起当初住在王府后院的时候,似乎还留了几件厚衣裳,于是忍不住想去拿过来。毕竟不知道魏璧什么时候能打进来,总要准备的越充足越好。
这么一想,我索性把手里的衣裳给了紫堇,让她一个人先回去,自己转身又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