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又问道:“王大人,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向城内投递传单手册难不难?第二,你曾在京城居住多年,京城的权贵富豪多不多?”
王长史先是捋了捋胡须,略一沉吟,道:“回娘娘的话,投递传单手册并不难,京城的权贵富豪极多。”
“既然不难,为什么不先试一试?”说着,我话锋一转,又道:“王大人觉得普通百姓贪生怕死,我倒觉得权贵富豪更怕死。不错,魏端方是下令紧闭城门,可是他不可能日日夜夜在城门口守着。所以,我倒是觉得肯定有想逃出城的大人物,而大人物自然也有办法能让城门开启。”
“所以,我的计策算不上妙计,可是无须太多人力、无须太多财力,只要稍稍花费心思,同时再花点时间等待,不知道殿下可愿一试?”我抬眼望着魏璧,缓缓道。
话音未落,阿娅公主嗤笑一声,嘲讽道:“花点时间等待?娘娘说的可真轻松,先前王大人明明说过了,数十日后,朝廷的东北大军恐怕就会自后方反扑回来,不知道娘娘的妙计多久才能奏效?”
阿娅公主这么一说,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又有人提出让出西北三县给西华,换取援兵去牵制东北,可是先前魏璧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想让,所以自然就有人跳出来表忠心,说殿下亲自和谈得回的土地,一寸都是不可让。
我倒是想了个主意,可是若想实施,恐怕还要找冯殊。当着众多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跟魏璧讨论,于是找准时机,悄悄地向他使了个眼色。
“既然众卿暂无妙计,不如先按王妃的计策准备。莫主簿,你吩咐人去绘制书写传单手册,按照王妃刚才所说的列明魏端方的罪状、安抚城中百姓,成文之后先呈上来。”
“叶将军,你与各营将军商议后,议定让出的城门和时间,然后告知莫主簿,备注在传单上。”
“白云,你挑选一批精干的细作先行准备,若是城门开启,务必想尽一切办法混入城中。”
魏璧不动声色地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众人一一作了吩咐。
众人忙都称喏,阿娅公主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随着众人散去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账内只剩了我和魏璧,他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道:“其实我倒觉得可以跟西华结盟,只是不让地,让财!”
“此话怎讲?”他唇角扬起,感兴趣地望着我。
我笑了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出一大笔银子,雇佣西华的军队,你觉得此计如何?”
他眉毛一挑:“继续说。”
我继续说道:“攻城的主力当然是我们自己人,即使是突厥大汗的骑兵队伍,也只能安排在侧方。所以西华军队的作用,说白了只有一个,就是去东北捣乱,帮着我们拖住朝廷的大军。对于西华朝廷来说,如果不费多大力气就能赚一大笔银子,而且还不用去打前锋损兵折将,又何乐而不为呢?”
“听起来倒是可以试一试。”魏璧表示赞同。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郑重道:“此事必须通过冯殊去斡旋。”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你想让我再次跟冯殊结盟?”
“不是再次,”我认真地望着他,继续说道:“而是你们一直都是盟友关系。当年和谈,幸得他说服西华皇帝,西华才肯让出边境三县。当时他曾经说过,等你夺得西北兵权,再谈合作详情。如今正是再次合作的好时机,我真的不希望你错过。”
见他沉默不语,我故意道:“你是不是怕?”
他抬眸轻笑:“我怕什么?”
“怕我跟冯殊跑了呀?”我笑眯眯地望着他,语气戏谑。
“坏丫头!”他一把将我拽入怀中,低声道:“我就不信你舍得离开我。”
“当然不舍得!”我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认真地望着他:“可我更舍不得让你日夜烦忧,我想让你早日完成夙愿,我想陪着你走到最后!”
“灵儿,”他动情地攥紧了我的双手,“只有你,你一直都陪伴着我。”
我咧嘴一笑:“夫君,我不陪着你也不行呀!没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整天磨刀霍霍想造反,嫁给你之后你更是一天也不消停!我从一嫁给你,噢,不对,从七年前把你从凤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就跟你扎扎实实地绑在一条船上啦!”
他笑了,笑得极是温柔,极是踏实:“灵儿,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下船。”
这一次,魏璧竟然主动把我留在了军营,说是我既然也献出了攻城的计策,自然也要留下来一起见证一下效果,说完,又貌似不经意地说我在军营里更安全,至少不会中毒。
我心知他亦是怀疑上次的中毒事件,只是一时顾不上追究,所以索性把我留下来,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阿娅公主总不敢再动手。
我自然是不好意思跟着他一起住在前营,于是和喜玫一起住在了后营的营帐里,担当起了随军家属的角色,一方面照顾着魏璧的饮食起居,一方面偶尔送送温暖。
说起送温暖,两人的作息时间完全不一样,常常是他回来的时候,我早已睡死,大概是对着木头疙瘩他也提不起性趣,所以总共也温暖不了几回。
魏璧有时候故意抱怨,说我不主动履行义务,我就安慰他,我说什么时候你把京城攻下来,你想让我怎么温暖你都行,我绝对全力配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刺激了他,一时间,他对攻城的热情更大了,不仅让人按着我的计划全力实施,还让叶宛加紧操练士兵,为最后的攻城大战做准备,自己更是身体力行地陪着叶宛一起点兵练兵。
莫主簿召集了一帮文人,写出了一份慷慨激昂、有情有理的传单,光是魏端方的罪行就列举了几十条,什么飞扬跋扈、欺压百姓、刺杀皇子统统写上了,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挟持皇上。
当然要这么写,就因为魏端方挟持皇上,当弟弟的庆王殿下日夜忧心、迫不得已,才来攻打京城解救皇上,说白了就是制造舆论声势,让老百姓觉得魏璧的行为合情合理,对魏璧心生同情。
紧接着自然是大肆宣扬了魏璧对京城百姓的关爱之心,总结起来就是攻城是为了诛杀奸臣、铲除国贼,绝不会伤害群众一根汗毛,也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
最后又说每月逢三日的子时,魏璧的驻军让开京城东门,让普通百姓平安通过,绝不阻拦。
魏璧亲自审核了文章,又召集了各营将军,让他们安排精良的弓箭手向城内投递传单。
我想了想,人工投递的距离实在有限,便建议魏璧从旧都城中召集一批操纵风筝的高手,将传单绑在风筝上,尽量扩大范围地投递传单。
魏璧觉得我言之有理,便安排人去办了。
再接下来,就是请冯殊来军营一叙。
魏璧派了可靠的信使去找了冯殊,冯殊的回复倒是爽快,同意见面。
只是,不见魏璧,只见我,否则免谈。
营帐内,信使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转述了冯殊的话,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滚!”魏璧声音低沉,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信使得了令,一脸如逢大赦的模样,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营帐。
信使一走,魏璧转脸望着我,面色如常道:“冯殊提出的见面地点离军营太远,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我还什么都没说好不好?”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会读心术?”
他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不屑道:“你的小心思,我还能猜不透?”
“我的小心思就是为夫君分忧,”我戏谑地望着他,“你猜到了?”
他勾了勾嘴角:“为我分忧是其次的,但是首先不可让我为你忧。”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忧的,一来冯殊提出的见面地点就在旧都城外的长亭,距离城内不过二十里,说来说去还是在你的地盘上,说明他是有诚意的,”我略一沉吟,又继续说道:“二来,你可以派白云和吕义护送我去,人多势众,自然也不怕他使诈。”
其实冯殊能使什么诈,我这么说不过是让魏璧派出亲信跟着我一起去,见证我对他的忠贞不二罢了!
可是鉴于前些日子两人刚刚和好,我总不能说的太直白,男人的嫉妒心并不比女人少,但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喜欢被人戳破。
比如魏璧,即使满脸写着“我不想让你去见冯殊”,可是嘴上却说路途太远,怕我一个人去太危险。
遥远个毛线?我从旧都城中到军营,哪回不是坐一整天的马车,他也不说远了。
潜台词就是你可以翻越千山万水来见我,但是不许去见其他男人,哪怕他近在咫尺也不行。
“灵儿,如果我说不行,你会不会生气?”他静静地望着我,黑眸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