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坐下来吃饭,一边和莲儿闲聊,谈话中得知她本是旧都城中吴大人的丫鬟,上个月才被送来服侍阿娅公主。
我略一迟疑,”莲儿,此帐是不是殿下和阿娅公主的营帐?”
莲儿先是点了点了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此帐只是殿下一人独住,阿娅公主令居别帐,并不与殿下同住。”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是在军营之中,两人也未必非要同住一帐,魏璧什么时候想临幸自己的侧妃,直接去阿娅公主的营帐就是了。
这么一想,忽然又觉得心里涩涩的。
我随口又问道:”阿娅公主也一直都待在营帐里吗?”
大概是言谈间觉得我语气亲切,莲儿脸上的神情已不似先前一般拘束了,听我这么一问,便微微笑了笑,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听其他姐姐们说,阿娅公主和咱们中原的女子是不同的,她跟男人一样会骑马、会射箭,还能带兵打仗,指挥战场,倒是极少待在营帐里的!”
我想起昨天阿娅公主来请魏璧去前营议事时的场景,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长得美又能上战场,这样的阿娅公主,此时此刻可正是魏璧造反之路上的不可或缺的好帮手,也难怪魏璧喜欢了。
我怅然若失地吃完了早饭,本想问问莲儿魏璧现在在哪里,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这么问也太小家子气,于是索性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出去了,只一个人愣愣地坐在书桌前发呆。
”你起来了?吃过饭没有?”我沉思入神,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魏璧的到来。
转过身望着他,眼前的男人一脸温润和煦的笑意,大概是昨夜的满足让他的心情大好,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勾起。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后,忽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你好像瘦了许多!”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咱们还是讨论正题吧!”
”什么正题?”魏璧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我静静地望着他,随手拿起纸笔塞到他手里,”你来写和离书,我来签字画押。”
”你又在闹什么?”他面色一凛,神情不耐地一把甩开了纸笔,”我再也不想再听你提和离二字!”
我绷紧了脸,“我也再不想见到你和你的新宠在我面前秀恩爱。”
魏璧微微一怔,紧接着却又冷笑一声,道:“倒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和冯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由地叹了口气,男女之间的情感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明明天昨天晚上还在床上热情如火、死去活来的两个人,现在彼此间却又剑拔弩张、横眉冷对,这么一想,也难怪人们常说“坦诚相待”了,貌似的确比“衣冠楚楚”更能拉近距离。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骗你。”我摇了摇头,望着他探询的眼神,正色道:“我和冯殊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逾越之举。”
冯殊是帮我吸过蛇毒,不过这事儿就别提了,毕竟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冯殊和我都是迫不得已。
现在我可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何必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呢!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说陪他去死?”他乌黑的眼眸紧盯着我,不死心地追问道。
我刚想站起身,却又被他一把按在了椅子上,他低头凝视着我,一脸期待的神情。
我想了想,还真是不好和魏璧解释。
他是站在古人的角度去思考,在他看来,我连陪冯殊去死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我们之间肯定肯定已经明修暗道了。而从我的角度来说,若是拿到现代社会,说不定冯殊都能当我的铁哥儿们,一起撸个串喝个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可是心里却是越来越苦涩,不由地想到他的两个孺人,想到他和阿娅公主。
他是男人,他可以三妻四妾,我不能斤斤计较;而我对冯殊并无他意,此时却也不得不面对他的怀疑和审视。
忽然间心烦意乱,忽然间心灰意冷,忽然间,不想再和他这么纠缠下去。
“你哭了!”魏璧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忽然一把将我抱在了怀中,“灵儿,别哭了,我相信你。”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你相信我为什么还盘问我?”
“因为你说的话快把我逼疯了。”他轻抬起我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你说你陪冯殊去死,你说冯殊碰过你,你说要跟我和离,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拿钝刀子割我的肉。”
“我把你逼疯?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在逼谁?”我忍不住推开了他的手,愤愤地望着他,“是谁给魏圭出的好主意骗我出城?又是谁迫不及待地迎娶新人?”
“是,是我让魏圭把你带回了瑞王府,可我是了保护你。”魏璧的语气略急促,顿了顿,又道:“可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王府,反而偷偷跟着冯殊跑了?”
我凄然一笑,“我跟着冯殊跑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骗出了城,又被魏圭乔装打扮成西域女子带进了瑞王府,你的两个孺人每天还寸步不离地监视着我,魏圭又离开了王府。我什么也不知道,每天心急如焚,又是害怕又是惶恐。我跟着冯殊跑,是因为我担心你,是因为我想回西北找你!”
魏璧眼神一震,激动地按住了我的双肩,“灵儿,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知道。”
我抬眼望着他,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一字一句道:“魏璧,我心里是有你的,一直都有,可你呢?你怕我坏了你和阿娅公主的好事,把我当绊脚石一般踢出了西北。”
说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现在你已经如愿了,你娶了她,我也不会再干涉你们,你让我走吧!”
魏璧望着我,竟然笑了,而且笑意越来越浓,“我的好灵儿,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娶阿娅公主,你还走不走?”
顿了顿,又肃然道:“而且,你从来不是我的绊脚石,把你送到瑞王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魏璧,你是不是把我当三岁孩子?突厥大汗特意将你和阿娅公主的喜讯传遍了西北各个部落,连西北的老百姓们都知道了。”我无力地望着他,又指了指四周,“还有营帐里满眼的大红色,你当我是瞎子?”
“都是假的。”他一边笑眯眯地望着我,一边拿丝帕为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困惑地望着他,“假的?”
他静静地望着我,眼神坚毅,“灵儿,我和阿娅公主的婚约是假的,营帐里的装饰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突厥大汗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可是条件是让我迎娶阿娅公主,他亦借此在西北壮大声势,以获得更多的周边部落的归顺和支持,唯有如此,他也才愿意抽调出精锐的骑兵部队助我成事。”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是假的?”我犹豫着问道。
他淡淡一笑,“我和阿娅公主只有婚姻之名,并无婚姻之实,又怎么会是真的呢?”顿了顿,又道:“我已和她约定,事成之后,自会让她自由离去。”
“可是,你这样虚与委蛇,突厥大汗又怎会真心帮你?现在又是危急关头,边境军力空虚,万一他趁机挑起浑水,作乱西北,又如何是好?”我迟疑了片刻,仍是忧心。
魏璧带着西北驻军杀向京城,万一突厥大汗趁着西北空虚,也想分一杯羹,联合其他小部落同时攻向西北,魏璧岂不是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