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喜玫犹豫着望了冯殊一眼,又望了我一眼,见我冷了脸,才忙不迭地向屋里跑去。
冯殊低头一笑,忽然迈开大步向外走去,侍从们忙跟了出去。
“你站住,”我着急地喊着冯殊,又转身催着喜玫,“喜玫,你快一点儿!”
冯殊步伐极快,侍从们又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出了门,一行人上了马,便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等到我和喜玫追出去的时候,冯殊早已不见了踪影。
转眼间已是初冬时节,冷雨绵绵,街道上行人稀少,我背着药筐走在城里的街道上,隐隐约约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来往的人们个个行色匆匆,大街上忽然多了许多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有的像是举家逃难,大人嚷嚷孩子哭闹,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我不由地纳闷,难道西北边境又开始乱了?
不太可能是西华又来进犯,魏璧和西华使臣的和平协议我可是亲眼见过,再说了,如果是西华,冯殊肯定会来告诉我。
莫非是突厥人来了?
也不可能,魏璧刚刚和突厥公主联姻,按理说正在蜜月期,突厥大汗总不能马上翻脸不认人吧?
我想来想去也毫无头绪,有心拉个路人问一问,可是连着问了几个人,都只是简单直白地一句话“姑娘快逃命去吧!”,就再也懒得跟我多说一句话了。
我把晒干的药材送到药铺的时候,任心正和两个外地模样的商客说着什么,见我来了,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先等一等。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药铺里似乎空荡荡的,平日里忙碌的伙计们一个都不见了,而且药铺掌柜也消失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两个外地商客,心里不由地起疑,难道药铺掌柜撤资了,任心想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外地商客?
所以任心也想跑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正胡思乱想着,任心慢条斯理地走到了我面前,“请蓝姑娘跟我去后院一叙?我有要事相商。”
“任大夫,城里出了什么事?”坐在任心的书房里,我端起茶轻啜了一口。
任心捋了捋胡须,慢悠悠地说,“不是城里出了事,是国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太后薨了?皇上崩了?”话一出口,我忙捂住了嘴。
任心不急也不恼地瞥了我一眼,道:“蓝姑娘果然是胆识过人,什么话都敢说!”
我嘿嘿一笑,“任大夫可别去报官,我是和你熟了才这么说的。先前我来的时候,见大街上似乎到处都是逃难的人,问了几个人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心里也正疑惑呢!”
“平民百姓哪敢妄议国事?不过,他们大概是的确不知道,只是遇到灾难,本能反应就是跑路而已。”
“到底是什么灾难,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忍不住着急地催促。
万一真的是大灾难,我岂不是又在灵璧山呆不下去了,可我不能走,我还得守着凤河等李鲛人来给我找镜子呢!
“庆王殿下造反了!”
“什么?”我惊得站了起来,瞬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胡乱抓起眼前的茶杯送到嘴边,颤抖了半天,却根本喝不下一口水。
任心不紧不慢地瞥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庆王殿下也是心机颇深,一开始向皇上上书,说是为了顺国和突厥交好,自己愿意迎娶突厥公主为侧妃,结果刚一娶完,转身就和突厥大汗联手,策反了西北大军,领着一群人跟他造反了,害得咱们的皇上白白高兴了一场。”
顿了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说起来,庆王殿下在西北忍辱负重这么久,又是修城墙、又是抚恤百姓,也算是颇得民心;听说又仗着外家是商贾巨富,花了大笔的银子买通了西北军营中的的大小军官。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他可是全占了。我估计,过不了多久,皇帝的位置恐怕就换人了呢!”
任心滔滔不绝地说着,面上毫无惧色,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任大夫,你知道的还挺多呀!”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里却在疑惑着。
任心望着我哈哈一笑,“蓝姑娘多虑了,我只是个县城里的小大夫而已,我所知道的,不过是过往的商客告诉我的。如今好事传不远,坏事传千里,天下哪里还有秘密可言?”
我暗自松了口气,心道不管任心知道什么,我也懒得去追究他是谁,只要他别来追究我是谁就好。
“蓝姑娘打算怎么办?”任心打量了我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办?”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皇子造反,天下大乱,县城里的人都快跑光了,你一个姑娘家,难道还在灵璧山继续住下去?”任心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万一山贼土匪趁机兴风作浪,你和你的小丫鬟可就危险了。”
任心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还等着李鲛人,万一错过了,我的希望岂不是又落空了?
这么一想,我不禁犹豫起来。
“你不打算走?”任心忽然问道。
我点了点头,“任大夫,实不相瞒,我在等一个极为重要的朋友,事关重大,我不能轻易离开。”
“倒是巧了,”任心笑了笑,“你不走,倒也正合我意。”
“任大夫的意思是。。。。。。”我困惑地望着他。
先前他分明说找我有要事相商,结果一进门就扯了半天魏璧造反的话题,现在听说我不走,又面露喜色,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任心“啪”地一声拍了拍桌子,两眼放光道:“我也不瞒着蓝姑娘,俗话说,世道一乱,银子好赚。如今药铺的掌柜和伙计们全都跑光了,可是后面库房里还堆了满满的三大屋的药材。刚才来的两个外地商客和我谈了一笔生意,说是庆王殿下的军营里缺药材,让我送一批过去,价格我说了算。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所以我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啊?”我哭笑不得地望着任心,“任大夫,你是不是想银子想疯了,庆王殿下现在可是反贼呀,你还敢跟他做生意?你不要命了?”
任心一脸无所谓地望着我,“县衙门里的人都跑光了,谁还管那么多。再说了,什么反贼不反贼的,还不都是姓魏?我管他们谁是谁非,反正不过是亲兄弟争天下而已!不论谁争到天下,我还不是照样小老百姓一个,索性趁乱多赚点银子,等天下太平了也好享享福!”
“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我莫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想了想,又道:“可是你先前说的我不走,正合你意,又是什么意思?”
任心笑着搓了搓手,“此事还须蓝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怎么助你一臂之力?”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望着他。
“陪我送一趟药材。”
“陪你去庆王殿下的军营?”我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喊了出来。
任心不悦地瞥了我一眼,“小点声儿,虽说外面乱了,可我还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顿了顿,又安慰道:“你别怕,我会找几个身手不错的保镖押镖护送我们,你的安全不成问题。”
“可是,任大夫,我一个女人我能帮你干什么啊?”我既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任心,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心虚,只好委婉其辞。
任心叹了口气,“这么多药材送过去,总要有人帮着我清点记账吧!现在药铺里的人全都跑光了,我也是万般无奈才想到了你。一来你识字而且脑子还算聪明,二来你跟我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也认识了不少药材,所以眼下也只能找你帮忙了。”
“任大夫,我不是不想帮忙,我只是。。。。。。”
“当然不是让蓝姑娘白白帮忙,”任心忙不迭地打断了我,嘿嘿一笑,不紧不慢道:“既然我能赚到大笔的银子,当然也少不了你的。事成之后,我绝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数目,让你接下来好几年吃喝不愁。”
听任祎这么一说,我又忍不住心动了。
一来我不想再接受冯殊的恩惠,二来我既然找李鲛人帮忙打捞镜子,肯定就得准备大笔的银子。
可是我现在又不能去找魏璧又不敢回定远侯府,所以还真的算是“求财无门”。如果跟着任心送一趟药材,就能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的话,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反正是送到军营里,我乔装打扮一番,避开人就是了,再说了,魏璧忙着打仗,哪有心思管这点儿小事?
“往返大概几天?”我试探地问道。
任心见我松了口,顿时笑容满面,“现在庆王殿下的军队已经驻扎到了离京城百里之外的旧都,咱们一去一返,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什么?他已经到了旧都?怎么会这么快?”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不过半年时间,魏璧竟然已经打到了离京城百里之外的旧都。
蓦地想起了叶宛,难道叶宛也被魏璧策反了?可是如此一来,老夫人怎么办,大舅母他们又怎么办?
我顿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