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走到叶宛的营帐外,守门的两个侍卫见了我,也并不阻拦,只躬身行了礼,说殿下和叶将军正在帐中议事,便请我进去。
我点了点头,刚想进帐子,就听叶宛大喝一声“好!”
我吓了一跳,心里正疑惑,只见侍卫低头一笑,道:“娘娘,自从殿下进去之后,将军已经连说十几个好了!”
我一边犹豫着,一边缓下步子,轻轻地走了进去,喜玫也悄悄地跟了进来。
只见叶宛和魏璧正俯在正中的长案上头碰头地写写画画着,确切地说是魏璧在画着什么,一边画一边向叶宛解说,叶宛听得连连点头。
两人聚精会神,正说得热络,甚至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
“黄沙镇西临西华,北临突厥,如此边关重镇,城墙却年久失修,若是外敌来犯,恐难抵御。如此战略要地一旦攻破,西北军营恐怕也深受其乱,”魏璧说着,手下的笔却不停,又指了指纸上的某个位置,对叶宛道:“先加固城墙,再沿城墙外围,每隔一百步修建一个楞堡,建好之后,楞堡内设弓弩手驻扎,轮班值守。如此一来,城墙之内是军队营寨,城墙之外又是楞堡,里外坚固,垒寨相应,敌军必难突破。”
叶宛先是点头大赞,继而却又问道:“若是敌军围城,又如何应对?”
魏璧笑了笑,道:“我和将军上次来的时候,也曾在城中走访勘察,黄沙本是军镇,城中百姓并不多。若遇敌军来袭,可先行将百姓撤退,至于守城的将士们,营中粮草器械充足,又都是沙场男儿,又何惧之有?”
叶宛哈哈一笑,道:“说的好,沙场男儿,何惧之有?”
我听得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戳了戳喜玫的额头,嗔怪道:“喜玫,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喜玫往后退了退,嗫嚅道:“小姐莫怪,奴婢也是见前一阵子少爷和殿下。。。。。。”
话音未落,叶宛和魏璧早已朝着我们望了过来。
魏璧缓缓抬起头,见是我,原本坚毅的眼神渐渐地化成一抹温柔的笑意,“怎么不好好躺着?”一边说着,一边扔了笔朝我走过来。
叶宛见喜玫躲在我背后怯怯弱弱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板着脸道:“喜玫,你又胡说什么了?”
“少爷恕罪,奴婢只是偶尔经过帐外,听见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叶宛不耐烦地问道。
“以为是您和殿下吵了起来。”喜玫吓得一愣,忙又向我递来求助的眼神。
我悄悄抽回了被魏璧握住的手,转身对着喜玫道:“喜玫,你去准备早饭,等会儿我和殿下就回去。”
喜玫一听,如遇大赦一般小跑着出了营帐。
“灵儿,你可别误会。”叶宛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案上摊开的几张图纸,一脸无辜道:“我和殿下先前正在讨论西北的城墙工事,听着殿下说到妙处,忍不住叫好。”
“舅舅,我知道了,”我笑着望了一眼魏璧,又道:“连我也想叫好呢!”
魏璧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不错,上次我和叶将军来时,就见城墙年久失修,当时已是担忧此事。回京之后,皇上封了我工部尚书一职,于是借此机会翻阅了不少前朝大匠留下的图纸,正好得以启发。”
“修筑城墙是造福万民的好事,殿下现正担任工部尚书,又对此事成竹在胸,不知殿下可否愿意留在西北亲自指点工事?”叶宛收敛了笑容,语气凝重地道,言毕,又深深地望了魏璧一眼。
我心知叶宛是在试探魏璧,但是又觉得此事不易操之过急,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跟魏璧认真地谈一谈更好,否则倒像是在逼着他,恐怕事倍功半。
于是我忙转移了话题,对着叶宛使了个眼色,道:“舅舅,修城墙的确是大事,不过吃饭也不是小事,咱们能不能先吃了饭再说?”
叶宛哈哈一笑,朗声道:“灵儿说的对,你们先去吃饭。”
“舅舅不跟我们一起?”我故意打趣道。
前些日子叶宛担心魏璧对我照顾不周到,所以老是趁着饭点儿去我的营帐中装模作样地慰问我的病情。实际上是暗地里观察魏璧,观察了几次,见魏璧每次都是亲力亲为地喂我吃饭、喂我服药,自己倒是又尴尬起来,于是也不再去了。
“不去。”叶宛低下头,闷闷地冲我挥了挥手。
魏璧轻轻摇了摇头,笑着拉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回到营帐,喜玫早已备好了早饭,因是西北边境,绿菜极少,所以早饭也不过是粥饼腌菜,不过心情好了,吃起来却觉得格外的可口。
我严词拒绝了魏璧的专业护理,我说从今天起我是彻底地生活可以自理了,你和喜玫就再也别把我当残障人士了,否则时间长了,我手脚反而真的不灵活了我找谁说理去,魏璧笑了笑,倒也不再勉强。
说起来,魏璧吃饭一贯比我斯文,原来在京城的时候,常常是我先吃完,再欣赏一番他不紧不慢的就餐画面。
现在,我两碗粥早已喝下去,他还在慢条斯理、不言不语地对抗着第一碗粥,见我一副胃口大开的样子,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我有点不好意思,虽说我已不是娇滴滴的少女了,但怎么也算是他的柔弱娇妻,何况前一阵子的确是挺弱的,差点儿把小命给弱丢了,可是现在我精神一恢复,连带着女汉子的属性也跟着恢复了。
猛地又想起我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跟魏璧说今天少吃,结果吃得比昨天还多。
我暗自惭愧,瞄了一眼魏璧,试探道:“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魏璧扫了我一眼,咽下口中的食物,才缓缓道:“不觉得。”
我尴尬一笑,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其实我就是性子急,干什么都想快,吃饭也总是想快。”
“是有一点。”
“刚才你不是说不觉得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昨天晚上。”魏璧望着我,眼底浮起邪邪的笑意,“倒是希望你如此。”
我呸!我暗地里啐了魏璧一口,满脑子的龌蹉念头,我刚刚恢复了几分精神就勾起了他的阴暗属性,如果完全恢复好了,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的癫狂呢?
不过既然他还跟我开这种玩笑,估计此时的心情不错,我是不是可以借此跟他谈一谈,让他暂时把造反大业转变成修墙大业呢?
说起来,二者的区别也不是特别大,都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也都需要灵活的头脑和谋划,只不过一个是拿着皇宫来谋划,一个是拿着土石来谋划,一个为的是万民之上,一个为的大概是万石之上?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魏璧每天跟土石砖瓦打交道的情景,我忍不住苦笑。
“你在想什么?”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见桌上盘盏早已经撤了下去,喜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了茶。
魏璧正静静地望着我,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看小说看得入了迷却被老师抓到的场景,也是这么敲桌子,只不过手指没这么好看。
“盯着我这么久,脸上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在想什么?”魏璧笑了笑,继续问道。
“没什么。”我低头一笑,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了想,终归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觉得修城墙好不好?”
“好。”简单的一个字,顿时把我噎住。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被他敷衍过去,我沉住气,又试探道:“不如咱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聊?”
“也好,”魏璧点了点头,“任先生虽然嘱咐让你卧床休息,但也交代过适宜活动也更有利于恢复。”
两人走出了营帐,适逢天气晴好,云淡风轻,魏璧犹豫了片刻,忽然让守在帐外的侍卫牵了一匹骏马过来,又让喜玫帮我取了披风,亲手帮我系好。
魏璧翻身上了马,长臂一伸,又把我抱了上马背,把我牢牢地扣在了怀里。
“抱紧我!”他一手握着马缰,另一手抱着我,说完,便喝了一声,策马向城门外奔去。
一开始马跑得并不快,我也因为上次曾经跟他一起共骑过马的经验,还不算害怕,可是后来魏璧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眼神倏然一变,紧接着便一脸肃杀地开始策马狂奔。
荒漠之中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马越跑越快,最后跑得简直快飞起来。
我吓得惊叫连连,抱着他腰的手都快嵌到他的肉里去了,他才微微一拉缰绳,让马慢了下来。
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片青葱草地,魏璧下了马,又把我抱了下来,然后便松了缰绳,让马去随意走动了。
“我知道你的骑术好,”我犹自喘息不定,“可是你狂拽酷炫的同时也为我想一想好不好,我可是平生第二次骑马。”
魏璧抿唇一笑,轻轻把我拥入怀中,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语带歉意道:“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了。”
四周青草弥漫,凉风阵阵,吹得人十分舒服,两人并肩而立,我自然而然地倚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轻嗅着空气中芳香的青草气息,想起叶宛说过的一番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