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慧寂师父似乎过于心急,面色一暗,竟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便闭了眼睛又昏睡过去。
我急忙叫了任祎过来,任祎搭了搭脉,只摇头叹息,我忙让他又拿了两粒续命丸出来,给慧寂师父强行喂了下去。
眼见着慧寂师父面若白纸,气若游丝,可是先前的话说了一半还没说完,我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去强行把她唤醒。
冷不丁瞥见慧寂师父胸前的衣襟又隐隐渗出血来,慌得我忙又叫了任祎过来。
任祎此时也是束手无策,想了想,说先把渗透的绷带换下来,继续缠上新的,再辅以金创药,尽量帮她止血。
我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正手忙假乱地帮着任祎一起扯帐子作绷带,却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
“静灵!”慧寂师父幽幽地醒转了过来,眼睛一亮,语气急促道:“紫堇,她。。。。。。”犹豫了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的生父是西华国的皇帝啊!”
“啊?”我愣住了,任祎也愣住了。
然而终归是医者,任祎只略一停顿,就又继续忙着处理伤口了。
“静灵,我不是顺国人,我其实是西华国人。”
慧寂师父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却仍是极为微弱,我只好努力贴近她听着。
“我本姓穆,我的俗家名字叫穆丛柔,紫堇的母亲,叫穆从英。我们从小跟着流花门的师父学习武艺,以姐妹相称。那一年,我十六岁,我和从英偷偷跑去了西华的京城,遇到了他,他是那么的温润有礼,那么的风雅俊逸,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让我心动的男子。”慧寂师父说着,脸上已然漾起一团红晕,眼底间浮起一层笑意。
“我和师妹都喜欢上了他,其实,我并不介意和师妹共侍一夫,”说着,慧寂师父似乎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我的眼睛,紧接着却语气一滞,凄然道,“可是,可是他竟然是西华国的皇帝!”
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慧寂师父不介意和自己的师妹分享一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却还有后宫佳丽三千,这根本就分享不过来呀!
慧寂师父叹了口气,阖眼道:“我为了死心,离开了京城,可是师妹她。。。。。。她却是愿意的。我说服不了她,只好由着她跟他走了,我常常想,西华国的皇宫,恐怕也像顺国的皇宫一样,很大很美,让人无法拒绝吧!”
“可是后来她却离开了皇宫,她说皇帝身边的女人太多了,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她倦了、累了,再也不想争下去了,当她离开皇宫的时候,已是珠胎暗结,后来她在道观里生下了紫堇。再后来她忧思成疾,丢了性命,我就把紫堇带了回来。”
慧寂师父说着,望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愧疚,赧然道:“我本来是被逼着写了那封信,说想见你最后一面,想把紫堇的身世告诉你,没想到,竟然一切都成真了,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呀!”
此时任祎已经重新包扎好了伤口,见慧寂师父如此伤心失神,也叹了口气,对着慧寂师父劝说道:“慧寂师父,你伤得这么重,说了这么多话,恐怕更是伤神费力,不如先休息!”
我也忙点了点头,帮着慧寂师父掖了掖被子,柔声道:“任先生说的是,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先休息,等会儿我就叫吕义进来送你上马车,咱们先去清安。。。。。。”
“县”字还未说出口,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凉风拂过,心里纳闷,先前明明关上门的,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呢?
我站起身,扭头向门外一瞥,只见门外十几步远的丁香树下,一个黑衣蒙面人早已箭在弦上,冷冷地对准了我,见我转身望去,瞬间便拉下弓来。
眼睁睁地望着箭朝我飞来,我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千钧一发之际,任祎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下子绕到了我面前,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望着任祎一脸正气的脸庞,我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守住自己的良心。
一时间,我什么也不再想,一个反身扑在了任祎身上,只觉得背心一凉,紧接着便是透彻心扉的疼。
疼得我想哭爹喊娘,可是动了动嘴,却怎么也张不开,紧接着,我又觉得浑身冷汗直流,冷得直打哆嗦。
我一边哆嗦着,一边特别想问问黑衣人们,你们为什么老喜欢躲在暗处放冷箭?魏端方是不是专门找了一个“冷箭门”的门派来对付我?
就不能换一种柔和一点的刺杀方式?还是对自己的箭术就是那么自信,笃定能一箭取我小命?
外面似乎来了许多人,我的耳朵里传来乱哄哄的叫嚷声,吕义的厮杀声、喜玫的哭泣声,似乎还有紫堇的声音、冯殊的声音。
紫堇和冯殊?他俩不是去了西华吗?怎么会出现在清溪庵,幻觉,一定是幻觉!
糟了,我不会是回光返照吧,不行,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任祎急切的眼神。
“娘娘,您是何苦,您让我怎么向殿下交代?”任祎抱着我躲在门口,此时是又气又急,几乎是对着我喊了出来。
“任先生,我。。。。。。”我喘了口粗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抽离,咬了咬牙,蹦出几个字,“我的良心不能。。。。。。”
接下来我是再也说不出话了,疼,实在太疼,而且眼皮还越来越沉,想睡觉。
朦胧中,似乎一直有人在呼唤着我,让我别睡。我心道说得容易,你来试试,就像是有人使劲把我的眼皮往下拽一般,我想不睡都难!
我一边想着,一边也就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黑甜,甚是投入,我不停地做梦,一会儿梦见我在天上飘,一会儿又梦见我策马狂奔,总是就是在不停地赶路,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
我在梦里不由地直犯嘀咕,我不会是已经死了,正急着去找阎王爷报道吧!
也不知道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有没有登记我的名字,说起来我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让他老人家通融通融,把我给送回新社会呢,这么想着,脑子里更是纷乱复杂。
这个梦实在太长,长到以致于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为眼前浮现的竟然是叶宛的脸,而且还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和我印象中的谦谦公子实在是大相径庭,我有点不适应。
眼角的余光瞥去,我吓了一跳,屋里竟然挤满了人,喜玫和紫堇的眼睛肿成了桃字,冯殊面色凝重地负手而立,任祎则是一脸懊恼地唉声叹气。
叶宛见我醒了,顿时狂喜地冲着众人大喊:“醒了,醒了!”
众人忙都围了过来,任祎又忙不迭地给我搭脉、翻眼皮。
因为实在不习惯被围观的感觉,我索性闭上了眼睛,结果耳畔又传来喜玫和紫堇的抽泣声。
我只好又睁开了眼睛,想着安慰她们几句,可是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肿痛如火,根本说不出话来。
“灵儿,你别说话,只管好好躺着。”叶宛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望着任祎。
任祎的面色却是极其沉重,眉眼间写满了“此人小命不保”的神色,就差给叶宛下一张病危通知书了。
我冷不丁瞥见桌上的沙漏,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我昏睡了几天,现在又是什么日子了,我之前答应过魏璧一个月回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心里着急,又说不出话来,只直直地盯着沙漏。
忽然听见冯殊叹息一声,怅然道:“王妃娘娘,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今日已是五月的望日。”顿了顿,又轻声道:“恐怕殿下,是不会来了。”
我知道冯殊的意思是指魏璧忙着造反大业,恐怕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前功尽弃,所以让我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起来我也不是不理解,古人嘛、男人嘛、皇子嘛,三个因素合在一起了,我也不能强求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冯殊这一句话一说出来,我就觉得心里猛地一抽,胸口疼得厉害。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因为我现在爬不起来,我真恨不得抽他。
我试着动了动手脚,心里一喜,不错,都还能动。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摸到魏璧给我的双人玉佩,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还在。
说起来,自从魏璧把玉佩给了我,我就神使鬼差地一直戴在身上,每次跟魏璧同床共枕的时候,他都会拿在手里把玩一番,眼底里总是浓浓的笑意。
我对着喜玫使了个眼色,喜玫哭哭啼啼地走了过来,哽咽着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万死不辞!”
我不由地对天翻了个大白眼,这姑娘,就不能说点喜庆的吗?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