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张耀明所说的"谈话"二字仍有担心,但又一想谈话的地点是在他自己的家里,他所做的一切他也许并不清楚,事情也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可是当他吃完饭时,张耀明又派人传话,说原约定晚上的"谈话",改到24日上午8时,地点在卫戍司令部。
他又紧张了,一人坐办公室沉思了一会儿,他打算晚上派人把家属转移出去,并同地下党联系,商量一下对策,他又担心有特务跟踪,弄得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误了大事。所以他没有动,准备静观事态的发展再说。
24日,王宴清按时来到位于在长江路上的卫戍总司令部。
这里的气氛果然非同一般。抬头望去,道路两旁全是荷枪实弹的警卫。就连总司令办公室的门口也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
他迈着大步往前走,心想既然如此,只有冒险往前走,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张耀明的脸色很难看,正坐在那里吸烟。身边还立着两个高个子卫兵。
他挥手让王宴清坐在对面。
王宴清望着他问:"司令叫我来有什么任务要交待?"
张耀明凝视着他说:"难道你还不明白?"
"不清楚啊!"
"我问你,我对你怎么样?"
"很关心呀!"
"是的,我过去是把你当作小老弟来看的,但现在看来,你不是人!"
王宴清虽然感到事情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但他觉得,既然用谈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说明自己还有辩解的余地。于是,他故意问:
"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看看吧。"
张耀明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条丢给王宴清说:"你做的好事,自己看!"
王宴清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王匪宴清被共产党金条收买,拉拢部下,密谋叛变,该匪在军中散布流言,扰乱军心,并派参谋赵昌然发动宪兵队参加叛乱,欲占机场,逮捕我高级将领。"
看样子他的起义计划已暴露了啊!
怎么办?他放下纸条,掏出一支烟吸。
张耀明盯着他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宴清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地说:"总司令,如果这张纸条上说的是事实,就请拿出证据,既然共产党用金条收买了我,我请求,现在就派人到我家去搜查,搜出金条,我甘受军法制裁。"
王宴清说这话时的口气很强硬,张耀明明白他家里也许不可能有金条。是否与共产党有联系还很难确定,他又接着说:"那么,你集合全师连以上军官讲话,说这个仗打得没有意义?"
"那我是说气话。"
"这么说是真有此事了?"
"我说过。"
"你身为师长,怎么能对部下讲这种混账话?"
"那天,我心情不好,又喝了酒,发了几句牢骚,事后自己懊悔了好几天。总司令明鉴,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会集合大家公开宣传吗?我当真蠢到这种地步?"
"那么有人告密,说你的那个赵参谋有背叛之心,是受了你的指使,这又作何解释?"
"根本没有这事。"
"你敢肯定?"
"反正我不清楚。"
"那你打电话,让赵参谋到这里来一趟。"
没有想到张耀明要当面对质,王宴清怎敢违抗,只好拨打电话,叫赵昌然立即赶到总司令部。
张耀明等了一会儿,站起来对王宴清说:"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
"服从命令。"
张耀明背手来到门口,低头向卫兵嘀咕了几句就出去了。
王宴清已被软禁起来。
赵参谋还没有到。过了一会儿,副总司令覃异之突然进来了。
王宴清望着他说:"覃司令,你要为我做主,现在有人陷害我了。"
覃异之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说我与共产党有联系。"
"那么有没有?"
"我怎么能办这事?你是知道的,我是黄埔军校和陆大毕业的,历史清白,而且校长亲自召见,委以重任。眼下却蒙不白之冤,希望你能主持公道。"
覃异之没有说话,这时赵昌然来了。他站起来说:"你跟我来。"
他将赵参谋领到隔壁小屋盘问去了。
王宴清更加不安,没有张耀明的命令不能走,当然也不可能走出去。
两个小时过去了。就在王宴清焦虑之时覃异之出来了。
王宴清弄不清赵参谋说了什么,他硬着头皮问:"司令,我可以走了吗?"
覃异之说:"你回家去等着,随传随到,快走吧。"
王宴清急忙离开了卫戍总部。
回到家里只停留了5分钟,除了对夫人曹恬说了几句宽心话,关于起义的事情连一点暗示也没有。
一场冒险起义工作开始了。
就在张耀明责怪覃异之不该放走王宴清的时候,王宴清已经召集杨镇洲、邓健中、政治部主任萧汉杰、警卫营长叶宏昌、中校参谋黄克等骨干,商量起义的事情了。
王宴清说:"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了,再同地下党联系,和等解放军渡江战役开始,再开放江面,迎接大军,那是不可能了,只能孤注一掷。"
杨镇洲说:"王师长的意思现在就起义?"
"是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必须提前行动。"
有人对提前起义有意见,人们开始讨论。
王宴清说:"起义的事不能动摇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快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讨对策,事不宜迟啊!"
叶宏昌站起来说:"起义我同意,但江面控制很严,我们不宜过江。"
黄克说:"所有大船均已强行集中在下关,几叶扁舟怎能抵挡封江的第一舰队?而且总部早有明文:凡未经批准夜间过江的船只,一律击沉勿论。这该怎么办?"
邓健中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有什么良策?"
"江边渔民还隐蔽有部分船只,只是小一点,等下我就派人去搜集。守卫江边的290团1营营长易文超是我多年老部下,他一定会协助,一般说来,二三十条不成问题。"
对于炮舰封江问题,邓健中胸有成竹地说:"封江军舰的位置,在我们重迫击炮的射程之内,它如敢对我们开炮,我们就用重迫击炮的密集炮火还击,完全可以将其击沉。"
王宴清站起来命令说:"就这么办。邓副团长,你马上就走,负责搜集船只,并在南岸设置迫击炮阵地。"
王宴清指着墙壁上的那张作战地图讲道:"根据我们所知,在芜湖以东、丹阳以西沿江地区,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抽调一个师兵力来进攻我们,即使他强纠集一些部队,最快也得在明天拂晓以后才能到达我们的防区。
"因此,只要今晚渡江,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稍停,王宴清又说:"我们不是走投无路才决定起义的,目的是想大家共同走上光明之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过于勉强你们,自己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