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一听药老说不医,心下顿时慌了神,药老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说不医那就是不医,谁来了也没用,他的武功又是奇高,从来没有人敢强行要求他医过谁。
她放下一直昏迷不醒的卫广,带着哭腔跪在药老面前,不停地磕头,口中不住地哀求:“小三求求您了,救救老爷吧。”
面对三娘的哀求,药老好似没有看见一般,静静地躺在椅子上,不出一声,任由三娘磕的头破血流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过了许久,许是烦了,他挥挥手,“你走吧。”药老没有睁眼,只有一句淡漠的话,一个连多余动作都舍不得的挥手。
三娘不依,她无论如何也要求得药老出手,因为害怕让药老心烦,她没有在哭声哀求,也没有继续磕头,就跪在药老面前,一动不动。
血液从三娘破烂的额头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染红了她的脸颊,一直顺着滴落,打湿了衣襟,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在地面上溅起一个小坑。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逐渐西移,一贫如洗的天空挂起了半边彩霞。
三娘一直跪在药老面前,经过一天的劳神伤体,三娘早已吃不消,身体摇摇晃晃的,眼皮如同挂了万钧,拼命的想要闭合上。
额头上的血不流了,地面上被滴落的鲜血打出一个坑洞,泥土变的暗红。
直到此时,药老像是才睡醒,他睁开眼看着跪在地上快要坚持不住的三娘,叹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他放下怀里的酒葫芦,站起身,背负着双手走回茅屋,“他所受的伤伤及肺腑,而且打伤他的那人的功法极为歹毒……他已经没治了。”
药老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熄灭了三娘的幻想,身心疲惫的她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上。
药老袖袍轻甩,扶住三娘,一并将地上的卫广托到近前,他将两人安置在房中。走出来对着竹林冷冷哼一声,“出来吧,少在那边鬼鬼祟祟的。”
“咯咯……药老真是好眼力。”
一男一女两人从竹林里走出来,正是被李清风派来的王乾兰弱水两人。
药老眉头微蹙,这两人却是个古怪组合,男的沉默寡言像个木头,冷冰冰的,女的妖娆妩媚,一言一行都媚到了骨子里,给人一种酥麻之感。
这西山深处险象环生,他们能找到这里说明武功并不差,药老暗自戒备,自己一向不与人深交,可以说既没朋友,也没敌人,这二人找到这里想必是为了三娘和她那昏迷不醒的夫君而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抱起地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说道:“你这女娃子见识倒是不小!”
弱水轻掩小嘴,咯咯笑着,扭着蛇腰款款来到药老面前,“药老说笑了,药老的大名这江湖之中我想没几个人会不知道。”
药老斜眸看她一眼,左手二指并拢猛地点出,指尖上发出一道透明的劲气,从弱水耳边擦过,割下一缕发丝。劲气极速而过,射进竹林之中,在两人惊疑不定中,药老又点出几指,随后并指改成爪,便见两只简易的竹杯被药老抓在手中。
分别斟满竹杯,药老推一只给弱水,推一只给远处一言不发的王乾。
两人伸手接住竹杯,杯中的酒水没有洒落半分,不由为药老这一手所叹服。
弱水笑吟吟地喝下药老送过来的酒,只觉入口烈而不辣,味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酒进入腹中,又觉腹中火烧,有股精气傲游其中,忽而酣畅淋漓,忽而悠游绵长。
不自禁闭上眼,回味其中的乐趣,感受不一样的意境。
久久她才回过神,睁开眼,回过头见王乾一直迟疑没有喝药老送过去的酒,不由好笑。她扬扬手中的杯子,指着王乾说道:“喂!王木头,这天下间能喝到药老酒的人可没有几个,别错过了哟。”
王乾望望弱水手中的杯子,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然后手腕用力一甩,杯子化作一串影子飞向药老。
那杯子到了药老近前,再也无法前进丁点,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他伸手握住杯子,放在旁边的地上,再次灌了一口酒,这才对王乾弱水两人说道:“喝完了酒你们也该离开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一直沉默的王乾冷冷一笑,他在天涯宗虽然名声没有沐易那么显,却也非等闲之辈,若真论起武功来,他甚至还要高沐易一头。又是天涯宗出身的他心气之高怕是不下于任何人,见药老这般做作,他冷笑道:“如若不然呢?”
闻言,药老不怒反笑,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说过话!他玩味地看着王乾,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勇气也没谁了。
弱水见王乾不知天高地厚,心中暗道不好,她忙拱手赔笑,连一贯的媚态也顾不得,“药老息怒,我师兄并没有什么开罪药老的意思。”
她回头给王乾使眼色,要他给药老认错陪不是,然而王乾冷哼一声,并不买账。
无奈一下,弱水只好再次赔笑道:“我这师兄有些轴,万望药老海涵,我们这就退走。”
她对药老弯腰施了一礼,转身就走。身后药老桀桀地笑起来,一张老脸上布满阴霾,“好得很呐,我行万里纵横江湖百十载,莫说是你这天涯宗的小娃娃,就连李清风见了我也不敢这么大呼小叫!”
王乾亦不是省油的灯,他直接拔出长剑,轻蔑一笑,“你莫不是深山老林住多了,不识得这世间变化!”
“竖子小儿。”
行万里桀桀地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支古怪的骨笛,像是指骨做成,上面只有五个小孔。
骨笛被行万里吹响,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会像女人的娇笑,一会像婴孩的啼哭,一会又向厉鬼嘶吼……
笛声杂乱无章,毫无节奏可言。
听到笛音,弱水身体一颤,她没有在劝诫王乾,头也不回地冲进竹林,很快就离开了这一区域。
见弱水头也不回的离去,王乾十分不屑,作为天涯海角的弟子,居然被人用一根破笛子吓跑!
他举着长剑一步步走向行万里,然而行万里就像没有看到一样,连从椅子上站起都懒得……
王乾没有觉得行万里的镇定有何不妥,反而认为他不过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他一步步走到行万里跟前,轻描淡写地一剑刺向行万里的咽喉。
就在他认为这一剑要了行万里性命时,异变陡生,锋利的剑尖停在行万里的咽喉前,就差那么一丁点距离,却怎么也刺不过去。
如同这一剑刺进了万丈深渊,没有尽头。一直轻蔑的王乾瞳孔一缩,他咬咬牙,收回长剑,大喝一声,改刺为劈,一剑用尽全身气力一剑劈向行万里的脑袋,想要将之立劈成两半。
然而这一剑依然只能落在行万里的头顶上,依旧只差了那么一丁点,任凭他怎么用力,始终无法再落下半分。
这时一直吹奏骨笛的行万里放下手中的笛子,他缓缓站起身,头顶上的剑也跟着往上抬起。
行万里没有去看王乾,负手转身走进屋子,跨出去几步,他又回头对着竹林冷冷说道:“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别来打扰老头子!”
目送行万里离去,王乾想要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举着剑的手也如同定格了一般,收不回,落不下。
忽然,他觉得眼帘被什么打湿了,模糊了,耳朵里好似有什么液体流出来……
他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如同木头一样。
随后,他听到心跳跳得快了些,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扑通扑通的,像有人拿着铁锤敲打一样。
过了一会,他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爬动,从脚上跑到身上,爬到脸上。努力低垂眸子,他看见一条身体暗红的蜈蚣趴在他的脸上,狰狞的脑袋上面长着长长的镰刀牙齿。一对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在对他笑!
没等他惊恐,握剑的手传来一阵酥麻,努力把眸子转移过去,却是一种他从未见过听过的像是蛆一样东西,拇指肚大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他的手臂。
他能感觉到那些蛆一样的东西在啃咬自己的手,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疼痛!
亲眼看着手臂被啃咬成白骨,然后白骨么剩不下,出了一双惊恐的眸子,他的脸上竟然是一副莫名的笑容,笑的很诡异。
竹林里的那些人看着王乾的样子,皆忍不住打呕,同时又心惊胆战!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从来没有觉得原来杀人还能这般……艺术!
这是杀人的最高境界,这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最好诠释……
他们看着王乾先是七窍流血,然后身体一点点被各种毒虫啃咬,腐蚀,一点点变成白骨,白骨变成虚无……看着王乾最终只剩下一个脑袋,眼珠子却还在转,还能思考,脸上却浮现的是笑容!
这些人纷纷转身就走,他们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下去,相比于外面的各种毒虫野兽,药老的手段更让他们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