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抱着卫广,玉手轻抚过他的脸,他的衣服在打斗中破碎成几块挂在身上,后背上几道黑紫的掌印触目惊心。左胸也有一记拳印,可以清晰地看到凹陷进去一个坑。
可以说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斗,吓退了敌人,卫广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势。
这还没有算上死去的一干护卫,他们都是为卫家而死,他们用他们的惨烈来诠释了他们对卫家的忠诚。只是代价太大了些,大到他们为之付出生命,大到死无全尸!
三娘抹去忍不住滚落的热泪,是他们卫家欠这些护卫的,他们本可以选择隔火观望,独善其身,可是他们没有。在面对绝对压制的七人,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拔刀!选择了纵死,又有何妨的大无畏!
三娘抱起卫广,对卫逊说道:“卫逊大哥,麻烦你和活下来的兄弟帮忙好好安葬这些死去的护卫兄弟,是我们对不起他们。”她对卫逊和几个活下来的护卫弯腰一拜,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递给卫逊,“这是库房的钥匙,卫逊大哥等你处理要这些兄弟的后事后,请你打开库房将里面的财产分下去。”
“夫人!”卫逊接过钥匙,一张老脸上眼泪横流。
三娘眷念地回头看一眼,“卫家,散了吧,我和老爷不能自私地连累你们。”
“夫人!”
卫逊等人看着三娘抱着卫广走出大门,齐齐跪在地上,眼里复杂无比。
三娘到侧院套了一辆马车,把卫广放平躺好,驾着车向城外驶去。
这次卫广受伤极重,背后那几掌波及肺腑,左胸那一拳更是打断了他好几根肋骨,尚不知道断裂的骨头有没有刺到心脏。
除去这几处最为严重的伤势之外,他的两个肩膀上还有十道深深的黑色抓痕!同时卫广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黑紫,瞳孔放大。
她要赶在卫广伤势恶化之前找到药老,这药老医术无双,为人十分古怪,他有三不医——心情不好不医,大奸大恶者不医,不喜欢的不医。
好在他们夫妻与药老的私交不错,知道他最近在城外西山中寻找一味药材。
三娘心急卫广的伤势,马车赶的很快,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并没有人,一路下来畅通无阻。在通过西街时,马车被李清风和司徒无极带着天涯海角的人拦了下来。
“卫夫人,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里?”李清风抚着长长的胡须,语气中透出一点淡淡的关切,神色却漠然,甚至眼神里还隐隐流露出杀气!
三娘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明明想要末厄和他们口中的秘密,偏要立块牌坊。
她生平最恨这类人,表里不一,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这种人也是最危险,咬人最痛的。
三娘心急卫广,加上才亲身经历卫府血腥惨烈的一幕,声音有些冷冽:“李掌门,我去哪里应该不用向你报备说明吧?请您让开,我还要赶路。”
三娘赶着马车就要过去,李清风未动,一旁的沐易上前一步,拔出长剑遥指着三娘,“大胆,奉劝你立马下车向师傅请罪,不然……”
“不然如何!”
三娘与卫广隐居多年,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因为末厄,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说,这些人一个个如狼似虎地逼迫他们夫妻俩。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火,脾气再好也奈不住这些人的咄咄逼人,卫广又才经历大战,如今重伤生死不知,三娘的声音当即冷硬下来。
沐易作为天涯宗的大弟子,一向高高在上,走在哪里不是被人捧着,被三娘一个女人落下面子,心中怒火腾地升起。
他大喝道:“找死!”
李清风制止住想要上前的沐易,脸上笑容不减,“卫夫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要夫人交出邪剑,我保证绝不为难夫人。夫人也知道一旦邪剑面世,这江湖之中必将是一场浩劫。”
三娘心里冷哼,这些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为的还不是末厄及那个莫须有的传说。
她声音缓和一些,“怕是李掌门要失望了,邪剑并不在我们夫妻手中,就在刚刚,七个武功绝顶的高手还杀上我卫府……”
三娘适时止住声音,略微讥讽的看着李清风,言下之意再为明显不过。
李清风闻言望一眼马车,回头与司徒无极相看一眼,见司徒无极点头,他笑容不减地对三娘拱拱手:“既然卫夫人说邪剑不在你们手中,我们自然相信贵伉俪的为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就此别过。”
一行人让开路放三娘离去,直到三娘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沐易才忍不住问:“师傅师叔,我们真相信她的话?”
李清风抚着长须不语,一边的司徒无极呵呵一笑:“沐易师侄,她的话我们信但不能全信。”
司徒无极说到这,亦不再言语。
沐易懵然地看着两人,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迷,他又问:“既然不能全信,我们为什么还要放任她离去?”
“哈哈……”
见沐易还没转过来,李清风和司徒无极一阵大笑,一边海角阁的一个女孩受不了沐易的一根筋,说道:“沐易师兄,师傅和师伯的意思是她和她说的话我们都不能全信,一边派送跟着她,一边去追她所说的那七个高手。”
“原来如此。”沐易恍然大悟,他对着女子拱手道:“多谢嫣然师妹解惑。”
司徒无极摆摆手打断两人,他同李清风一样,轻抚着长须,说道:“嫣然也只说对了一半,你们漏了一人。”
林嫣然轻皱眉头,这还是师傅第一次不安全认可自己,她略显撒娇地拉住司徒无极地手臂,“师傅说的是卫广的儿子卫东邪?”
司徒无极点点头,林嫣然眉头更皱:“那不过是一个只会舞笔弄墨,流连花街柳巷的柔弱书生罢了,师傅不是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么?”
怜爱地摸摸林嫣然的头,“往往不起眼的才是最重要的,嫣然你明白了么。”
林嫣然低眉沉吟,她的心智极好,很多事情都能通过一点蛛丝马迹抽丝剥茧,经司徒无极稍微一点,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根据情报,卫东邪和他所谓的媳妇在昨夜就被卫广送出城去……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司徒无极和李清风点头一笑,两人对林嫣然的反应很满意,他们也是在刚刚听完三娘的话后才反应过来的。
他们没想到卫广和三娘居然玩了一套等下黑!别人都以为他送走卫东邪只是出于保护他的儿子不受波及,不会过多关注卫东邪的去向,他们却正好利用这一点让卫东邪带着末厄从容离去。
李清风对沐易和林嫣然说道:“易儿,嫣然,你们两人去追查卫东邪,乾儿,你和弱水带人跟住三娘!”
“是!”
沐易虽然还是一脸懵然,不过师傅吩咐,他只好放下心中的疑惑。而且还能与林嫣然一路同行,他自然没有意见。
一边身穿黑衣的王乾和衣着打扮十分暴露,浑身露着妩媚的弱水应了一声,转身朝着三娘离去的方向追过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四人分别离去,李清风和司徒无极也带着人离开西街,他们要去追三娘口中的七大高手。
对于他们而言,有关末厄的一切消息他们都不会放过,毕竟那是关系着仙这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一行人纷纷离开后,他们并不知道在西街的各个黑暗角落里一直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这些眼睛的主人如同夜幕之下的幽灵,在天涯海角的人离开后,他们各自从黑暗的角落里露出身影,没有多看身边的陌生身影一眼,很是默契的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这些人离去后,西街一下子又陷入到寂静之中,过了很久,一道身影出现在街道旁边的一处屋顶上,他静静地站在屋顶上,嘴角微微扬起。
站了一会,他转身几个跳跃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娘在离开西街后,将马车的速度提了几分,很快就出了城门。
她赶着马车一路朝着西山的方向驶去,心中焦急万分,害怕药老已经采到药材离去。
如此,她扬起鞭子重重落在马的屁股上,马一声长鸣,更是迈开蹄子疯狂地跑起来。
三娘赶着马车,眸子里尽是焦急,口中不停地呢喃:“老爷你坚持住,很快我们就能见到药老了。”
“老爷,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还没有喝到邪儿的喜酒,还没有抱到邪儿的孩子……”
天色渐明,三娘赶着马车终于看到了西山的轮廓。
“老爷,看到了吗,咱们到西山了,很快就能见到药老了。”
她扬起鞭子再次重重落在马的屁股上,只是一连不停歇地跑了半夜,那匹马已经精疲力尽了,任三娘再怎么抽打,依旧跑的越来越慢。
终于,那匹马悲鸣一声,四条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嘴里全是白沫,鲜血从耳朵里不停地救出来。
三娘将卫广从马车里抱出来,她轻轻摸了下马屁股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很多皮肉翻开着。
她走到马的前面,从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把短刀,瞥过头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一刀插进马的耳朵里。
松开手,她背起卫广徒步继续向西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