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箭雨呼啸而至,小舟在一瞬间,便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而后船底便被羽箭带入了水底,只剩下了一个船的破烂壳子,在水面上瑟瑟发抖。
船边的两具尸体也遭了殃,像是被人剁碎的鱼蓉,旋转而下的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肆意的撕扯着一切水面上的东西。
一波未停,一波再起,这箭云似乎有海浪之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此连绵不绝且密不透风的箭雨,若有足够的草人,借的箭何止十万。
两具尸体被羽箭射得烂糟糟的,终于是不堪重负的沉入了水中,向着深处游去。
深海里有种刺鱼,圆滚滚的,与这两具捆绑在一起的尸体此刻的情形极为相像,都是身体表面长满了骇人的‘刺’,在水下游动。
箭雨覆盖了两波后,便是向前推进,它似乎知道那两具尸体下,叠罗汉般藏匿的三人,正在向河湾上游逃去。
箭雨过后,万籁俱静……
寂静的声音是被一双手打破的,其拇指上碧绿的扳指比翠绿的芦苇杆还要耀眼,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只是这样的贵人,竟然是负剑而立,只看那剑寒光闪闪,就知道不是用作装饰的书生剑可比。
有那样一颗扳指,何必来这血肉场厮杀啊!
一颗芦苇被折断,而后整片芦苇倒下,露出了一个扬帆远航的舰队,上面除了白色的船帆,便只有黑色的旌旗招展,不知道是属于何方势力。
只有那些那些站着的沉默的黑衣人,手持连弩,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的机括声响起,开始为第二轮羽箭做准备。
百十只战舰迎风而行,天空中的海东青俯视着这片水域,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做出预警,而后便是羽箭覆盖,直到那片水域被射成筛子,才肯罢休。
四只猪婆龙越来越近,其褐色的眼珠子从清澈的水潭里凸现,有没有残忍的嗜血光芒闪烁不知道,但是看是去极为骇人那是必然。
“飞天抓。”
看着越来越近的猎手,钝三刀喝道,风无语点点头,从腰间取下布袋,两根用丝线连着钢爪的武器被他们取出,尾尾相连,结成了一根二十多丈长的长绳,
钝三刀甩动着飞爪,往水潭上的一棵巨木上扔去,飞爪疾驰,击打在树干上,绕了两圈,便死死的扣住树干,二人千钧一发之际,脚下一齐用力,朽木被他们踩得直没水底。
二人却是借力高高的飞起,单手扣住丝线,向着岸边的巨树划去,而那掉落而下的另一枚钢爪,还没及水面,便被一条从水中爆起的猪婆龙给咬住,裂成了几块废铁。
钝三刀心惊不已,这东西拥有蛟龙之力,真可不是说说的,就刚才其从水中爆起咬碎钢爪的迅疾程度来看,幸好二人选择高空逃遁,否则,那钢抓就是二人的下场。
“好快,好迅猛。”风无语倒吸一口凉气。
二人从高空滑至低处,已然近岸,两人齐齐松手,借着俯冲之力,飘身落在岸边。
“好险。”
风无语心有余悸,钝三刀却是看着水潭里正在撕扯两具尸体的四条‘恶龙’,眉头紧皱,奇怪的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风无语抖了一下丝线,飞天抓便被他收了回来,一圈圈的缠绕在手中。
“或许是被雨水冲刷而来的吧!”风无语道。
钝三刀摇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雨水的原因,那也是这东西从下游逆流而上,而不会是从上游而来。”
沉吟片刻,钝三刀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眉宇间的川字纹如同烙印一般,悬而不散。
“走吧,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两人说着便是往森林外行去,水潭里的血水翻滚,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五彩斑斓。
林深且幽,树叶上的积水不时的落下,滴在人的后勃颈上,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钝三刀停下脚步,四周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连虫鸣鸟叫之声都消失了,他四下望去,却是不见丝毫异样。
空寂的森林里本就阴暗,加之这静谧之声,本来生机勃勃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死沉死沉的。
枯枝败叶中传来一股发霉腐败的味道,这森林就像是关押着死刑犯的囚笼,任凭笼中之人如何嘶吼,都逃不过那缓缓斩来的屠刀。
钝三刀眼角狂跳不止,手也开始了微微颤抖,且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他已经感到了危险正在急速靠近。
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是响起……
钝三刀再也保持不住镇静,大吼道:“退回去。”
风无语闻言,宛如溺水得救了一样,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身形急退。
两人动作迅捷,如同奔跑在山林中的猎豹,左腾右挪,一步未落地,另一步已经踏出,其身形飘忽,急行急跃,就是不该是亡命狂奔的样子。
咻!
撕裂空气的炸响声从林间传来,钝三刀和风无语应声趴下,随即一根数米长的手臂粗的攻城凿便是从二人头顶掠过,在一棵水桶粗的树干之上,留下一个光滑圆润的空洞,呼啸着射向林子深处。
嘶!
这要是从人身体上穿过,必然是血雨飘洒,顺着树洞望去,钝三刀和风无语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两人已然分开,倏而左,倏而右,呈‘之’字形狂奔不止。
咻咻!
又是两声音爆声,两人条件反射般倒在地上,顺势滚了出几个身位,便又是狂奔不止。而在两人身后,那不是很粗的树,已经是吱呀的倒下。
去势不减的攻城凿颤巍巍的钉在树干上,震下片片绿叶,那落叶之中,两个猎物在仓惶而逃。
两人转瞬间,已然逃出数百丈,仓惶的背影被密林掩应,失去了踪迹。
在两人消失的身影后,一道地平线忽而隆起,仔细望去,原来是一群披着树叶,脸上画着绿色油墨的人从中走出。
这些人显现,自远处奔袭而来,个个敏捷得如同猿猴,在丛林里纵掠如风。
与他们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数辆车轮深深陷入树叶中的攻城车,上面硕大的长弓三把合成一架,那引而不发的巨形攻城凿镶在弓弦上,其顶端的黑色箭头,散发着冷冰冰的光芒,等着撕裂一切阻挡之物。
这是用来射日的吗?
……
僧疾走两步,握了握手里的剑,有些犹豫不决,那远处的幽居中除了刚才的那声惨叫,而后便是迅速安静了下来。
可是越是这种安静,越是让人感到不安。僧极目望去,那木门是虚掩着的,隐隐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场景。曲径通幽,竹兰青翠,似乎并没什么异样啊!
莫非里面有鬼不成?
可是即使有阎王,以那道的脾性,也不至于惊叫吧,那么,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呢?
僧放缓脚步,手中的剑缓缓拔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吃人之事他已见过,若是落在自己身上,那又有什么奇怪,反正他已经准备好了。
僧慢慢的靠近幽居,虽然他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时辰还未到,所以他暂时还不想死去。道的武功他是知道的,绝不在他之下,两人若是生死斗,性命消亡,只在须臾间。
他捏合了一下握剑的手,上面有一丝冷汗,滑腻腻的,有些难受,同时其也是为了活动一下紧张的关节,好让自己的手不是那么的僵。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剑,最能让人安心的,还是剑。
这简直是个悖论。
可越是这样的悖论,就越是世间所仅存的真理,就像矛与盾一样,相对而立,相互依存。
长剑在阳光下低吟,河野的风拂过芦苇荡,带着其飘扬的如同羽毛一样的飞絮,从剑刃划过,被撕裂成了两半跌落至草地,再被人践踏入泥土。
这卑微的生命在奔波中折断,然后归于尘土,这是对草芥最好的诠释。正如那句诗描写的那样,生命短暂犹若露珠消散,苦短的一生,在见阳光时,已经开始消亡。
湖面涟漪微起,木门后突然闪过一道身影,而后便是木屑纷飞,那道人影破门而出,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僧见此,心里的不安终于是让他转身便跑,可惜他还没走两步,身后便是一生惊天动地的巨响,接着整个幽居连地基在内,都被那漫天的火光给掀飞了。
僧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人狠狠的敲了一锤子,耳朵旁似乎炸响了一个晴天霹雳,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那嘶鸣不止的耳鸣声还在继续,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紧接着他便是被紧随其后的气浪直接掀飞了起来,倒挂的蓝天以及晃动的大地,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向地狱边境奔行,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下。
这简直荒唐。
咚咚!
僧狠狠的摔在草地上,身体因为失去了控制,其在地上弹跳了一下,便是翻滚着向着远处滑去,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泥痕。
“咳咳!”
低沉的咳嗽声从僧口中传出,他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其用剑鞘支撑着身体,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过来。
眼前的世界虽然还是重影不断,僧却是庆幸无比,幸好他在危机关头,松开了手里的剑,否则刚才那种状态,他恐怕已经被自己给了解了。
嘴里的泥土青草味,让僧狠狠吐了几口唾沫,也不知道谁说的,遇到爆炸时要张大了嘴巴,这样好保护自己的耳朵,不至于其失聪。
他照做了,至于有没有用天晓得,反正耳朵里的耳鸣声,让他仍是极其不舒服。
“我的乖乖!”
僧定了定神,脑袋终于不是那么昏沉,看事物也不再是重影,只是当他目光落在那远处的幽居处,还是忍不住如此惊呼道。
只见那里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只有一个硕大的坑在那里显现,被炸飞至高空的残垣断壁无力的落地,砸在废墟中那些燃烧着的柱子上,弹跳这向圆坑里落去。
即使没有空气中的硫磺味,僧也知道,能造成这么大破坏力的东西,除了火药,再无其他。可是幽居里怎么会有火药呢?是谁安放在那里的?其目的是什么?
僧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这条烂命,是绝对不值那些火药的,这不是用来对付他的,他只是被伤及无辜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跑快点,头也不回的跑,远离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