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若茀自称“内急”,随婢子离开水榭台,遁了出来。
平日里,听府里那些夫人总爱唠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嚼了一次又一次,还不嫌腻烦,她这个旁听的倒先腻烦了,惯用此计逃脱的,屡试不爽。
从能聊出“东头哪家的夫人,半夜里,被女鬼缠走了”这样没边际的市井野传之事的两位夫人手里头逃脱出来,再想摆脱金府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婢子,若茀更是信手拈来,没两句便将她打发走了,自己也终偷得浮生半日闲。
清净归清净,然不多时,肚子先叛了变,叫唤得越来越大声。
若茀为此郁闷了,心里计较,要如何贿赂此刻正闹闷雷的肚子呢。
正巧,迎面来了个捧着点心的小厮。
要诓骗那个端着点心的小厮,让他将手里茶点放心的交给自己,她还是废了些气力的。
譬如,她须得温声细语地告诉他,自己是小夫人派来催糕点的,若再上慢些,小夫人必要责罚。
果不其然,那人有些犹豫又有些疑虑:“小夫人?糕点?她这里要糕点?”
“自然,你不晓得吗?小夫人这儿,有贵客来访,怠慢不得。”她刻意将“贵客”二字咬得重些,强行将心里莫名升起的沾沾自喜压了回去。
那侍从忒榆木脑袋了,又问了一遍:“小夫人那里要糕点?”
她想白他一眼,就这记性,怎么当差的?
要是苏府的仆人,只消她一记眼神,便屁颠颠赶着帮她办妥事儿的,哪还用废这口舌。
当然,能供她这么使唤的,也就两位,一位苏茉,另一位苏蓝。
她耐着性子:“是啊,你快些把点心给我,那边儿催急了,有你罪受的。”
若茀不知晓这少詹事府里请家法,是属鞭子,还是棍棒,亦或是双管齐下,但终归不能说出个没的,那岂不是露馅了。
思来想去,只能拿“罪”字压压他了。
那人神色,在意料之中的有些慌了。
若茀装得同情又好心:“快些给我罢,我是小夫人的贴身丫鬟,若她见到是我送去,想来也不会责罚,倒是你,若你去了……”她瘪着嘴摇头,从下往上打量他,眼里满是对他未知命运的怜悯。
那榆木脑袋终是开了窍,千恩万谢地将手上的茶点交托于她,迈着步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若茀还感慨,这小厮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总的来说,手脚还算麻利,这不,又赶回厨房,端下一盘点心去了。
这京都达官贵人家里头宴客,点心是多得吃不完的,她从这里头顺走一盘子,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就这样,若茀捧了个盘子,寻了处偏僻地儿。那里恰好有个半人高的石台,若茀甚是满意,打量了会儿,毫不费力地坐了上去,足尖勾起,两腿交叠,一晃一晃的。
不得不说,少詹事家的点心还是很不错的,那茶点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里面是咸津津又混了奶香的蛋黄。
“真不错啊……”她惬意地眯眯眼,微抬头,迎上秋日里清爽又混了桂子浅香的和风,突然歌性大发,嗓子里哼出一串串不成调的曲子。
“什么曲子。”
那断断续续间,清闲慵懒的美好嗓音里,乍然,混进一道冷冽的低沉男音。
若茀停了,这道声音,似远及近。
是什么东西轰然一震,她转头。
哦,原来是自个儿的心。
手里原本搂得紧紧的盘子,也不知在何时,直直跌落在地上,激起“哐当”一声脆响。
扶羡冷峻似刀刻的眉眼,不可察地蹙了蹙,复又对上若茀迟钝地转过身后,那双呆滞失神的眸子。
他不知道的是,面前被他认定为“呆滞失神”之人,此刻,正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曾在无数个夜晚思索过的,再见着他,开口的第一句该是什么。
三殿下,小女苏若茀,不知殿下可曾记得,三年前,您救过小女。咱们又见面了,真有缘。
三殿下,小女苏若茀,爱慕殿下已久,不知殿下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