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晕染着飘忽的灯火,那抹霜色的月光给远处的高楼都镀上一层淡淡的莹色。
凌晨两点的空气冻结了原本的燥热的车流,薛齐玄放下手中的高数题册,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台灯淡淡的光打在了他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了。
这个外人看来十足的天才同往常一样顶着深夜的寂静轻轻叹了口气。
他慢慢踱步到床边,窗外昏黄的灯光透过那棵枝丫稀疏的梧桐打在床头那瓶格外醒目的安眠药瓶上,尽管已经累得有一丝困意了,薛齐玄还是习惯性地拿起药瓶往嘴里倒。
一丝苦味顺着舌根向胃里蔓延。
二十多年的长期服药早已经养出了他一身的抗药性。以至于现在的安眠药对他来说已经成为像糖豆一般的存在,倒也能为他灰白的生命里平添上了些许颜色。
薛齐玄拖着沉重的身体,砸在床上,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黎明踏着破晓的风而来。
但黑夜里的那轮满月总暗示着今夜的不平凡。
忽然一股淡淡的鼻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在薛齐玄的薄唇上,他猛地睁开眼,“你谁啊!”
一个白发女孩趴在他身上,她拥有着与她那头花白的头发不符的稚嫩脸颊,那双泛红的杏仁眼的仿佛总含着一点似有似无泪花。
薛齐玄看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人儿,坐起身来,犹豫了一下,随后托起她小小的下巴,端详了一番,放下手,也恢复了冷淡,他放缓语气道:“你是谁?”
那女孩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他因高强度的生活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用那双没什么光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薛齐玄,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薛齐玄一把抓下她的手,看着她那逐渐透明的身体,清冷的脸上竟还是看不出什么神色。
“薛齐玄,我好想你……”那女孩小心翼翼地搂住薛齐玄的脖子,在他额前的墨发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放心,我马上就要来陪你了……”
“你什么意思?”薛齐玄抓住女孩的肩膀晃了又晃。
“薛齐玄,求求你这次别再遇上我了,那样你还能再……”女孩没有回答,自顾盯住他的眼睛,说着自己的话。
让薛齐玄恍惚中总错觉着她眼里的那个薛齐玄根本不是自己,至少不是现在的自己。
她透明的身体开始消失了,但她仿佛还在努力记下薛齐玄的每一根略有些发卷发丝。
在最后,她用支离破碎的手递给薛齐玄一封信,见他接过,她也露出一个释怀般的微笑,挤得堆了满眼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冲着薛齐玄费力地挥了挥手,随星光一闪,消失在半空中,只留下薛齐玄一个人傻愣愣地看前方。
她就好像先前从未来过一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齐玄低下头看着那淡蓝色的信封,整整十七年都不曾有过波澜的心,竟也觉得有所余悸了。
他略微有些犹豫地打开信封:
“薛齐玄,
这几天是我本就苦涩不堪的25年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在失去你们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东西了。
也是因此,才让我发觉,我苦苦追寻了二十几年的信仰,也不过只是让像我一样可悲的人们寄托臆想的乌托邦罢了。
我真的好想你,我真后悔最后一刻,都没有与你并肩作战。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只想改变你因为我而偏离轨道人生,我给你写了十二封信,希望它们可以替我赎罪。
我想跟你说的话憋了一肚子,可真当我提起笔来,也总觉得自己已经丢了与你对话的资格。
是我亲手把它连同你的爱一起甩进了风里的。
可……我真的不想再错过最后的机会。
猫儿,我爱你。
文夕攸”
薛齐玄逐字读完了这短短几行字,心中那口死寂的泉水如同被人砸进一颗颗圆滑的小石子一般,漾起了层层涟漪。
“我……怎么了?”薛齐玄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脏,怔怔地看着前方,“文夕攸?我这里怎么那么痛……”
窗外的梧桐“莎莎”得摇曳着自己微微泛黄的叶子,唤醒了大地,街口卖包子的老爷爷打开他的第一笼包子,飘扬着,解冻着被夜晚封印的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