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向晚,钟云来找,把他引到一密处。只见李威虎在厅上来回踱步,神情颇不轻松。再看厅上四周坐着几个陌生面孔,其中三个一色黑袍,在灯光下只看得见半张脸,那半张脸已让人觉得阴冷,一个脸若冠玉的青年,周身华贵,始终保持着微笑,还有一位彪形大汉,这人正是安平王府的二彪子。李威虎见凌阳到了,招呼众人坐下,开言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李某有一事相求。日前江湖盛传一位紫衣少侠为祸江湖,此人前几潜入我宅中,留言几日要来。诸位知道我李某人虽无大贤大德,却也不曾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知这位少侠意欲何为?因此,请诸位来帮我请住这位少侠,问个明白,以免有什么误会。”四郎觉得这话说得不痛快,心里也不痛快。不过他倒也想不出李威虎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在心里也厌恶那“欺世盗名”的紫衣人了。只听那华贵青年说道:“李公子不必担心,我等今晚请他来一问便知。”这个请字说得极为谦恭。那三个黑袍中的一个道:“何处?”李威虎神色稍显轻松,便引着众人往李府而去。
更鼓敲过三巡,远远传来几声狗吠的声响。李府厅上,只有那青年、李威虎、钟云和四郎,另外三人不知所踪。也只有这厅上还亮着一盏孤灯。四郎想,这人昨日既然被发现了,今日还会来吗?若不来……就在这时,厅外龙吟细细,李威虎坐在那慢慢饮茶,毫无担心的意思。更响三声,只听得屋上已经动起手来。只有一个人!不,又来一个!正厅门口,一个撑着血红油纸伞的白衣男子立在那儿。四郎心下一惊。李威虎看到他,神情恐惧,全身仿佛都在颤抖。钟云见状,问道,不知阁下为何事而来?那人还没答言,李威虎惊呼,鬼,他是鬼!他慌张跑到钟云身后,等众人重新再去看时,那人已经消失了。屋上这时也没了动静。忽然仿佛有女子哭泣的声音隐隐传来,继而狂笑,继而痛哭,哭声停止,三个黑袍人立在门口,全身不知是被雨还是血浸湿。钟云道:“三位前辈,何不进来?”三人闻声却没有动,其中一人道:“李威虎,你过来。”声音生硬,仿佛从死人嘴里发出来的。李威虎更加惊惧,直呼“千面百声”。“你还记得我?”“大哥,我对不起你,你饶了小弟这一回吧!”李威虎跪在地上,忙磕头不住。突然寒光一闪,暗器飞出。黑袍一人飞起,挡住了暗器。只见另外两人来攻,这时四郎才发现黑袍人已死,他们被三根丝线操纵着。接暗器的黑袍转而来攻四郎,四郎只是四处游走,待看清这身后丝线的方向,迅即向源头而去。忽有一人自屋檐飞下,截住了他的去路,二人交手,四郎觉得这人的招数颇为熟悉,便道:“你是谁?”那人越墙而去,四郎紧追,至一深巷,借着月光,四郎看清了他的面容—荆飞羽。
“飞羽!?”
“是。动手吧!”
“你……你走吧!”
“你帮李威虎做事?”
“嗯,他对我有恩。”
“有恩必报,有仇必偿。”
“他把你找来,没说缘由?”
“为了紫衣人。”
荆飞羽冷笑。四郎沉默。
深巷院墙上,撑着血红色的伞的白衣人立在那里。
“走吧!”
“再见时,我们各为恩仇。”
四郎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四郎未到李府,远远便听见人声纷乱,又隐隐看到火光。及至走近,发下李府已经是一片火海。他内心凄然,问了问周遭的人有没有看到李威虎和其他李府的人,众人只说看到几具尸体,并不见从里面走出人来,接着是对着火光一阵叹息。四郎回到家时,婆婆看他神色不对,也不便多问,只说:“早些睡吧。”
堪堪一个月的光景,四郎每次经过化为废墟的李府都百思不得其解:荆飞羽和李威虎到底有何仇恨?李威虎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这日四郎从镖局回住处的路上,隐约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四郎拐至一深巷,那人也跟着走了进去,四郎正要发作,忽听一声:“凌阳兄弟。”四郎定睛一看竟是钟云,四郎原本以为李府一场火烧尽了所有,却不曾想钟云仍然还活着,一时竟然也不知说些什么。钟云走近两步,说道:“请移步。”四郎跟在钟云身后,走到一个普通的人家庭院,钟云掌灯,褪去那一身黑袍,四郎这时才发现,钟云半边脸已经毁了。四郎想要问些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钟云主动开口了:“今日找你,也是为了李爷的最后一桩心愿。”
“怎么,他死了?”
“是的,那场大火是李爷想要和仇家玉石俱焚设下的。他自己葬身在火海中了。”
“他和那……对方有什么仇怨?”
“有什么仇怨,我也不是很清楚,李爷曾经说过,兄弟之间也是信不得的,后来更名改姓,这几年才回到京城来。却没料到竟然落得这样下场。”说完,钟云连连叹气。又接着说道:“我曾是一名武师,落魄京师,蒙李爷不弃,做了他的管家。如今他人已死,我又这样,不便出去,倒希望凌阳兄弟能够帮忙,完成他的心愿。”
“什么心愿?”
“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带去给仁和庄庄主即可。切忌,这封信一定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四郎接下书信,心想了他最后的心愿,也算感谢他了。
次日一早,骑马出门,一路上无甚阻碍,不几日到了仁和庄,把书信交给了郑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