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静是初学收心之法,若只在静上用功,久之习成骄惰,遇事便不可耐。孟子四十不动心,正是从人情物理是非毁誉中磨炼出来,到得无动非静,乃真静矣。
居心不净,动辄疑人。人自无心,我徒烦扰。
说人之短,乃护己之短。夸己之长,乃忌人之长。皆由存心不厚,识量太狭耳。能去此弊,可以进德,可以远怨。
胸中只摆脱一恋字,便十分爽净,十分自在。人在最苦处只是此心沾泥带水,明是知得,不能断割耳。
提出良心,自作主宰,决不令为邪欲所胜,方是功夫。
血气盛,则克治难。欲养心者,先治其气。
圣贤成大事者,皆从战战兢兢之心来。
易摇而难定,易昏而难明者,人心也,惟主敬则定而明。
君子事来而心始见,事去而心随空。
人之精神有限,过用则竭。
每日默检,要见这念头自德性上发出,自气质上发出,自习识上发出,自物欲上发出,如此省察,久久自识得本来面目,初学最要如此。
服金石酷烈之药,必致损命。即坐功服气,往往损人,人能清心寡欲,自然血气和平,却疾多寿。
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可得乎?
人心能静,虽万变纷纭亦澄然无事。不静则燕居闲暇,亦憧憧亦靡宁。静在心,不在境。
人之精神,贵藏而用之,苟炫于外,鲜有不败者。
寡言者可以户忌,寡行者可以藏拙,寡智者可以习静,寡能者可以节劳。
一国有一国之气,一家有一家之气,一身有一身之气,元气者,生气也。能养生气,则日趋于盛矣。
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
凡仁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疑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则轻重乖发。
去其不善而勉进于善,是谓之善学。
为己之学,成己所以成物,由本可以及末也。为人之学,徇人至于丧己,逐末而不知反本也。
学而废者,不若不学而废者。学而废者恃学而有骄,骄必辱。不学而废者愧己而自卑,卑则全。勇多于人谓之暴,才多于人谓之妖。
学者能高众也,毋以胜人,行标俗也,毋以绳人,免矣。
学贵有常,又贵日新。日新若异于有常,然有常日新之本也。
造诣不尽者,天下之人品;读不尽者,天下之书。
省事是清心之法,读书是省事之法。
读经要就情事参理道,读史要就理道定是非。
智从学问聪明中自然而生,非可强为,强为之智便成愚诈。
人皆可以至圣人,而君子之学则必至于圣人而后已。不至于圣人而后己者,皆自弃也。孝其所以当孝,弟其所当弟,自是而推之,则亦圣人而已矣。
学莫贵于自得,得非外也,故曰自得。
自其外者学之而得于内者谓之明,自其内者得之而兼于外者谓之诚,诚与明一也。
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物交物,则知之非也。今之所谓博闻多能者是也。德性之知,不假闻见。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学者有益,须是日新。
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物,其终至于丧己(古代学习的人为了完善自我而学习,最终成为知名人物;今天学习的人为了成为知名人物而学习,最终丧失了自己)。
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
责己者当知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
学习和为本,取次之,行次之,言次之。
不思,故有惑;不求,故无得;不问,故不知。
为学从切实际出发,自不落空。
圣贤领要之语曰:“人性惟危,道心惟微。”危者,嗜欲之心,如堤之束水,其溃甚易,一溃则不可复收也。微者,理义之心,如帷之映灯,见之难而晦之易也。
读书不独变人气质,且能养人精神,盖理义收摄故也。
人莫不刚愎自信,刚愎自信,即是自绝,谁敢语以至道。凡人有才气而复虚己问者,实大难得。
君子之学也,忧不得乎实,不忧名之不得也。君子之仕也,忧不崇其德,不忧官之不崇也。
学者不患立志之不高,患不足以继之耳。不患立言之不善,患不足以践之耳。
古之为师者,以诚教,弟子亦以诚学。今之为师弟子者,交相欺而已矣。欲胜名而饵利,不亦惑乎?
古之学者,知即为行,事即是学;今之学者,离行言知,外事言学。
心理要宽平,识见要超卓,规模要阔远,践履要笃实,能此四者,可以言学矣。
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秉烛之明。秉烛之明,孰与昧行乎?
或师或友,皆宜常存敬畏之心,不宜视为等夷,渐至慢亵,则不复能受其益矣。
学问之道无穷,而总以有恒为主。
上智安行乎善而天所避;中人觊福虑祸,故强为善而不敢为恶,下愚憨不畏祸,故肆为恶而无所忌惮。
一毫善行皆可为,勿徼福望报;一毫恶念不可萌,当知出乎尔者反乎尔。
士能寡欲,安于清澹,不为富贵所淫,则其视所物也轻,自然进退不失其正。
矜名誉,畏讥毁,自好也。忘检制,肆偷惰,自弃也。自好者,中人也,可导之使为善也。自弃者,民之为下矣。
欲为君子,非积行累善,莫之能致。一念私邪,一事悖戾,立见其为小人。故曰:“终生为善不足,一旦为恶有余。”
教之而信,必先有令人爱者。禁之而畏,必先有令人敬者。
易责人而乐讥俗,其亦弗思也已。夫己无遗行,后可责人;家罔阙事,后可讥俗。
君子直不发人所不白;清不矫人所不堪;刚不绝人所不忍;察不掩人所不意;任不强人所不胜。
乍得勿与,乍失勿取,乍怒勿责,乍喜勿诺。
礼义廉耻,可以律己,不可以绳人,律己则寡过,绳人则寡和。寡和则非涉世之道。故君子责己,小人责人。德有余而为不足者谦,财有余而为不足者鄙。
闻善言则拜,告有过则喜,有圣贤之气象。坐密室如通衢,驭寸心如六马,可以免过。心不清则无以见道,志不确则无以立功。
和以处众,宽以接下,恕以待人,君子人也。
以爱妻子之心事亲,则无往而不孝。以保富贵之心事君,则无往而不忠。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寡过。以恕己之心恕人,则全交。
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乱臣贼子,皆从一傲字养成。
惟正己可以化人,惟尽己可以服人。
莫谓己无善,善人之善即是善。莫谓己无恶,谈人恶即是恶。
行事不可任心,说话不可任口。
事之可否,当以理裁之。一使气,但坏事。
财与色之地须当远避,近则有污。
居有恶邻,坐有损友,借以检点自慎,亦是进德之资。
善所当为,著一报念,胸中便要增累,口中便要增过。
怒时易激,义愤亦当裁抑;喜时易狂,即微言亦须谨慎。
勿以小恶弃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
责过太直,使人惭恨,在我便是一过。
劝人不可指其过,须先美其长。人喜则语言易入,怒则语言难入,怒胜私故也。
一字不可轻与人,一言不可轻许人,一笑不可轻假人。
做当今一个好人,须壁立千仞。
闻人之谤当自修,闻人之誉当自惧。
志不可一日坠,心不可一时放。
人之生,不幸不闻过,大不幸无耻。有耻则可教,闻过则可贤。
宁人负我,毋我负人。
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君子能扶人之危,周人之急,固是美事,能不自夸,则善矣。
促迫褊窄,浅率浮躁,非有德之气象,只观其气象,便知涵养之浅深。
纵与人相分争,只可就事论事,不可揭其父母之短,扬其闺门之恶。此祸关杀身,非止有伤长厚己也。
以祸福得丧付之天,以赞毁予夺付之人,以修身之德责之己,此是至简于易之事。
习气不除,如何了道。……有物过眼必看,有声入耳必听。小小入意即喜,小小拂意好怒,小小利害即生恐惧,皆习气也。
防身当若御虏,一跌则全军败没。爱身当如处子,一失则万事瓦裂。涉世甚艰,蓄德宜豫。布人以恩,而外扬之,则弃,教人以善而外扬之,则仇。
摄生之道,大忌嗔怒。
常沉静,则含蓄义理深,而应事有力。故厚重、静定、宽缓,乃进德之基,亦养寿之要。
骂语谑语,须有分寸,不但不中怨恨,亦是自处忠厚之道。
大概君子方严处多,至园融变化,是德之成也。起处便学园融不得。
凡刑杀之事,仁者见之,愈生其仁。忍者见之,愈生其忍。故君子远庖厨,亦英尺有习惯成自然意在。
欲心一萌,当思礼义以胜之。
深以刻薄为戒,每事当存忠厚。
大怒不怒,大喜不喜,可以养心。靡俗不交,恶党不入,可以立身。小利不争,小忿不发,可以和众。见善必行,闻过必改,可以畜德。
行天下而后知天下之大也,我不可以自恃。行天下而后知天下之小也,我亦不可以自馁。
凡人气质各有偏处,自知其偏而矫制之,久则自然,所以宋儒以变化气质为学问急务也。
不善之端,岂待应物而后见?如静中一念之刻即非仁,一念之贪即非义,一念之慢即非礼,一念之诈即非智,君子所以慎独。
君子不能无非心之萌,而旋即去之,故曰进于圣贤。小人不能无良心之萌,而旋自昧之,故曰近于禽兽。
有过不令人知,是大恶事。然有过辄自表白,又未免因不讳过三字,把改过功夫,松了一分。
称人之善或过其实,不失为君子。扬人之恶或损其真,宁免为小人。
不见己过,便绝圣贤之路。喜谈人过,便伤天地之和。嫉恶心不可不明;嫉恶语不可不忌。
慎言谨行,是修己第一事。
不自重者取辱,不自畏者招祸,不自满者受益,不自是者博闻。
憎我者祸,仇我者死,皆当生悲悯心。有一毫庆幸之心,便与心术有伤。
人须是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富贵相,常自激昂,便不得到坠堕。
纵与人有相争,只可就事论事。断不可揭其祖父之短,扬其闺门之恶,此祸关杀身。
恐惧者,修身之本。事前而恐惧,则畏,畏可以免祸。事后而恐惧,则悔,悔则可以改过。夫知者以畏消悔,愚者无所畏而不知悔。故知者保身,愚者杀身。大哉所谓恐惧也!
自谦则人愈服,自夸则人必疑我。恭可以平人之怒气,我贪必至启人之争端,是皆存乎我者也。
好为诳语者,不止所言不信,人并其事事皆疑之。
人有一事不妥,后来必受此事之累。如器有隙者,必漏也。试留心观之,知他人则知自己矣。
欲为君子,非积行累善,莫之能致,一念私邪,立见小人。故曰:“终身为善不足,一日为恶有余。”
嗜俗正浓时,能斩断,怒气正盛时,能按捺,此皆学问得力处。
人皆狎我,必我无骨。人皆畏我,必我无养。
为人所狎与为人所恨,皆己过也。
凡有横逆来侵,先思所以取之之故,即思所以处之之法,不可便动气,两个人动气,就成了一对小人,一般受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