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我会去处理何老千的事的。不看金面看佛面,你也知道现官不如现管,何老千再有本事,上面再有人,也得给我三份薄面,不是吗?生意场上么,大家必须遵守游戏规则,否则大家都没得玩。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给你更多的销售权,但你这边给我的利润就得提高,这也是生意规则。”娘娘腔把烟用力按在桌面的烟灰缸里,语气突然转为凶狠,“不过你要给我特别小心哟,不要因为你的种族仇恨给我捅出娄子来。我可不会帮你擦屁股的。”
“咱们可是捆在一条船上的。”龙哥斜着眼睛望着他,“你有了麻烦,我就也有麻烦。”
“咯咯咯,知道就好。”娘娘腔用手掩着嘴轻笑,兰花指翘着,上面的骷髅头戒指闪闪发光。
沙战听到这些,酒吓醒了大半,尿意也没了,房间里的烟从门缝里渗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二手烟还是因为龙哥对流民的恶意,沙战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昨天晚饭过度摄入的食物残渣翻涌上来,他捂着嘴,强忍着把从胃里翻滚上来的东西咽了回去。
虽然沙战从塔利亚的流放地到泰坦都未受到过任何尊重,但是他偷听到这些龙哥的歧视言论仍让他心里很不安,想想龙哥的这些话估计代表了整个阶层的普遍性的看法,他心里刺痛。看来,此地也并非久留之地。
沙战打定主意,蹑手蹑脚的向厅门移去,但是厅门从里面上了锁。
他无奈只好转身,转头张望看有没有别的出口,但四周黑沉沉的,连一个窗户也没有,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才发现另外一个房间的门不知道何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是酒桌上的红发姑娘。
她身上吊着一件细带睡衣,一点点微光衬出她圆润的肩膀,她一只手肘依在门框上,另外一只手环绕她的胸前,短裙下的两条光腿交叉缠绕。
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此刻她的脸是嘲弄?是愤怒?还是怀疑?但能确定的是她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像两块黑耀石。在这眼光的审视下,他背上的汗流了下来。
他都不知道她在背后站了多久,是不是把他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她会高声喊叫让龙哥出来收拾他吗?还是会径直走到龙哥的房间,揭发他的所作所为?他想起龙哥房间里那把放在桌子上的枪让他不寒而栗。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很长时间,彼此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女孩依在门框上的手肘放下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进入黑暗里,她身后的门轻轻掩上了,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他松了一口气,女人都是这样让他搞不明白。无论是他穿越前还是他穿越以后的女人他都搞不懂,女人们和男人们不是来自一个世界的。
他回到他出来的房间,轻轻跨过几个酣睡的“兄弟”。
此时躺在床上的他完全睡不着,昨晚和刚刚发生的事像演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昨晚龙哥不断拍着他的肩膀,喷在他脸上的酒气。以及在龙哥的煽动下,大家此起彼落对他的敬酒和恭维。刚刚听见的龙哥和娘娘腔男人的私语。女孩在他身后窥视他却不发一言,以及依在门框上的那松散的身姿。还有最后她让他别出声的动作,都让他深深陷入困惑和迷茫之中。
这些事情让他头疼,莫里哀长老的一句话像床下的老鼠一样冒失地蹿了出来——死人哪有活人可怕?
好不容易捱到有人起来活动,龙哥已经睡下,穿着考究的娘娘腔也早已经离开。长时间的思考之下让他冷静下来了,他开始思考如果离开这里,但又该何去何从?
未来就像这间房间里污浊的空气一样困扰着他,现实的窘迫像一幅镣铐锁着他的手和脚。他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一整天只好把自己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内心的负担却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他利用空闲机会观察这间上下两层的小酒吧。一楼是龙哥经营的酒吧,二楼是龙哥的老巢,他和他的马仔全都住在这里。二楼除了他们昨晚聚会的大厅,还有三个房间,龙哥住的是一个套间,保镖铁塔就住外面,龙哥住在里面。红发女孩名叫瑟琳娜,是龙哥的干女儿,大家都习惯叫她小娜,她单独睡一间。另外一间大房间就是他昨晚睡的集体宿舍。再往上,需要爬半层楼的楼梯,穿过一个阁楼,出去是一个突出的露台,堆放了一些杂物并做晾晒衣服用。
晚上时分,在龙哥的安排下,沙战作为实习生跟随兄弟们一块出去兜售神仙水。他们混迹的区域是这个巨大摩天都市的贫民区,也是“宙斯之城”的黑暗城区。这里帮派林立,街头滋生的各种恶行,随处可见是街头斗殴和枪战。
沙战跟着别的少年,穿梭于各大酒吧、夜总会、地下赌场之间,向人兜售最新的神仙水,一种全新的、浓缩的酒类产品。它们名目繁多,诸如:水手的爱、欲望之吻等等。瘾君子们用现金从他们手中交换可以让他们获得片刻欢愉的商品。
这些场所的大堂经理都心知肚明他们是来干什么,幕后的老板早就和龙哥在私下都达成共识:他们要同进退。
城市的藏污纳垢之处和龙哥的关系就就是河流和船的关系,它们彼此相依相存,有河水就有船的生意,有船就能带来更多的人流滋养河流。
自从他入伙到海盗船酒吧以后,龙哥找到他,“沙战你这几天工作有什么收获?”
“挺好的,学到不少东西。见识了不少。”但他心里嘀咕是他见识到了泰坦的肮脏。
“你小子挺灵的,跟着龙哥好好混吧。龙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这是楼下的酒保兵哥在旁边帮腔。
“好的。我知道了。”沙战脆生生的答应着。
“听着,”龙哥喝下一口酒,“我这个人,什么都好说,但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我。如果让我发现你背叛我,我会让你尝到苦果。”
龙哥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沙战能感受到他这平静的话语之下是被压抑着的滔天恨意。在龙哥那张面无表情的面皮之下,其实隐藏着一张对于流民的恐惧的脸。在他那对长得像猪的眼睛的后面,是对另外一个低下阶层歧视的灵魂。
沙战不说话。
旁边有一个满脸是痘痘的少年突然冒出一句话,“去年,有一个人偷龙哥的货,被龙哥吊在这活活打死。”他说完指指头顶的横梁。
“你记好了吗?”龙哥借着少年的话瞪了一眼沙战。
“嗯。”沙战不得不回答。
“给,这是你这几天的酬劳。”龙哥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前的盒子里数出来几十个鼹币。“我这管吃管住,另外还管大家的零花。你如果不够,可以来和龙哥要,也可以多努力,多卖货,龙哥不会亏待你的。”
沙战把这些硬币抓在手里,上面的图案雕刻着一只挖土的鼬鼠,他心中苦笑。但嘴上回答的很干脆,“好!”
“明天是祈神节,咱们白天放假,你可以去逛逛,晚上九点前回来,咱们可有得忙。”龙哥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桌前成堆的瓶瓶罐罐当中,不再理会他们。
沙战从那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瓶里窥见他嘴角贪婪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