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战惊诧地发现，这是一间食品垃圾的处理车间。
“这些食品垃圾经过第1车间分拣以后，同样会送入第2车间脱水处理，脱出来的污水分流进入污水处理厂也成了你们的饮用水，而这些食品干垃圾会再送到冷雪区进行保存，之后就会输送来这里。”
老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最上方的操作台，启动机器。
长长的、望不到头的轨道像一条蜈蚣一样缓缓爬行起来，把轨道上成堆的食品拉圾送往一台巨型的涡轮容器。
当涡轮容器启动，随即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将送进来的所有的干食品搅碎成干粉未。
沙战仍是不明所以。
“还没有结束，一切都没有结束。走吧，我们去第4车间，生产车间。”老人领着沙战再次穿过一条走廊。
走廊空无一物，在不远处的第4车间大门安静的立在路的终端。
沙战的脚却越发无力，他觉得他要走的门并不是第四车间的门，而是太平间的门。
门开了，刺眼的灯光在头顶闪耀，让他心头升起不安。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流水化生产车间。
当老人启动操纵台，有三个方向的三条轨道运转起来。须臾，这三条轨道上运来成堆的干粉沫。老人指着一条轨道上是白色的粉沫说，“这是米粉、杂粮粉和小麦粉的混合粉。”指着另外一条轨道上的浅灰色的粉沫说，“这是刚刚我们看到的食品垃圾研磨后的食品粉沫。”
最后一条轨道上的粉沫则是灰褐色，但老人什么也没说，径直引领沙战继续向前走。
这三条轨道最终合并成一条加工流水线。
之后，流水线上的这三堆粉沫就经过混合、搅拌、投放、加料、加水再搅伴、高温杀毒、倒模、烘烤成型，压缩，包装的流水化作业。全程不需要人工介入和操作，都是有人工智能的设备一体化完成。流水车间洁静，先进，所有的机械工作起来时井然有序，不需要进行任何人工的操作和干预，甚至连清洗台面都有自动的程序和机械完成。
这里先进的人工智能操作把沙战惊呆了，“我不明白，有这么多先进的流水化工具，完全不需要人工的介入。为什么我们在开采区，是全程手工操作的。”开采区的工人每天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又木然一点点向工厂移动，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是一脸疲倦，眼眶凹陷，全无血色，像一具具移动的僵尸。
“六十八年前，‘创世纪大战’爆发时，泰坦上已经有近五百亿的人口。”老人说。
“你知道五百亿人口是什么概念么？”老人伸出五根手指，“把人摊开，陆地上的每10个平米就站着一个人。如果全部都采用人工智能来代替手工操作，五百亿人口怎么就业？人必须有工作，不能光躺在家里甚至连家务都由居家机器人来完成。闲散的人口一旦达到一定量级，犯罪率会上升，那么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们就会走上街头，会对社会的根基产生动摇。这就是为什么，你们那的人全部是人工作业。”
老人走过去拿出一块东西出来递给沙战，“而且，高强度劳动可以‘文明’地削弱所谓的‘低端’人口，你知道我说的低端就是你们这些自然人种。”
沙战捧着还有温度的东西，双手颤抖不停，冒着热气的眼泪摇摇欲坠。
这，这不是……这不就是他以前在食堂里每天都吃到的便当吗？第三帝国每天在矿工食堂里宣传，由帝国免费发放到工人手里的绿色营养食品。
“那些灰色的粉沫是什么？”沙战猛力呼吸，差一点就尖叫出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但是他拼命保持不该有的冷静。
老人看着他不说话，但眼中有万千的言语。“你还没有猜出来吗？还是已经猜出来，但是不想面对事实？”
“它们都是我们流民的尸体制作成的？”
沙战第一个反应是转身逃走，但莫里哀长老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让沙战不得不面对现实，开始忍不住干呕起来，好像要把吃下去的便当都吐出来。
好一会，等他平静下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我不能相信，也无法接受，我们天天吃的是这些东西？”他的声音虚弱而恐惧。
“从当权者来看，你们的肉体，就是最便宜，也是最好的蛋白质。你们在矿道里繁重的工作，需要消耗大量的热量和蛋白质。如果让你们缺衣少食，那么，你们很快就要大批饿死，冻死，第三帝国则会因此而缺少劳动力。但是如果都把新鲜的肉类通过月梯运送上来，那么成本会贵的惊人。”
泪水像硫酸一样冲击着他的泪腺。“莫里哀长老，您别说了。我不想听。”他坐在地上抽泣。
一向很尊重他的老人这次却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孩子，塔利亚的流民死了以后，就会送来这里进行脱水研磨处理，再混合食物类垃圾，再添加面粉和一些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的营养剂，就做成你们平时食用的食物。”
“所以为什么我坚持要你离开。”老人扶着沙战的肩膀，“虽然我也非常舍不得你离开，这一年里，我早已经习惯你陪伴。在我这个孤老头子所剩不多的岁月里，我未曾想到会有一个孩子陪伴了我一年。
老人又说，“我舍不得你离开。如果我是一个自私的人，那么我完全可以把你留在我的小屋里，像养一只宠物，让你打发我的孤独时光足矣。但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必须给你自由，并强迫你进入新世界。今晚，就是一个机会，但是如果你不抓紧今晚的机会，你可能就离不开了，最终，你的归宿就是这里。”他说完就指着那些便当。
沙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开始无声地流着。
他记得矿工餐厅里的投影屏日复一日告诉所有矿工，他们吃的是帝国馈赠给他们的营养食品，是保证他们每日身体所需的补给品。
这些虚伪的统治者，该杀的诸神，他们都是骗子，是一群满嘴谎言的伪君子，都见鬼去吧。
沙战心里有股火焰熊熊燃起，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压迫者全部杀死，不，是杀死他们的子女，然后强迫他们一口一口吃下去。他攥起拳头，指甲刺破皮肤，血流了出来。
老人坐下来，“来吧，孩子，我们聊聊，到天亮前我们还有几个小时准备，抽一个小时出来，我们聊聊，让你了解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