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听着响动出来的是付晶,看着女儿脸上拇指分明的掌印心疼女儿的同时,也想撕扯森苇。
束羿看到已然不顾形象气势汹汹地朝他和森苇疾步走来的付晶,只觉不妙,便拧着眉松开了森萝,将森苇护在自己胸前,自己背上却挨了付晶越过女儿打来的这重重一巴掌。
付晶是没收住手才误打到了束羿,愣了一秒后,却也不觉愧疚,飞扬着眉毛,道:“你们爹妈不教养,我作为一个长辈来替他们管教管教也行!”
森苇根本没把森萝骂自己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她从小已经习惯性的把森萝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可看着束羿因为自己平白无故挨了顿这对母女的打、骂,向来护短的她勃然大怒,从束羿怀抱里出来,脑子里那还顾及过什么尊重长辈这些礼节,恨不能冲过去再打她妈一巴掌,还没出手却被周沛抢先了。
周沛的动作快准狠,丝毫不亚于森苇,满眼都是护犊子的杀气。
在森萝的惊呼着去搀扶付晶时,周沛怫然道:
“你敢打我儿子和苇苇,你以为你付晶算什么!自己养个好好的女儿都养成了跟你似的这副尖酸刻薄,嚼人是非的模样!凭什么敢动我的孩子们!”
付晶、森萝母女从气势上敌不过,双双败退,便在嘴上花起了功夫,嚷嚷着在束羿母子身上扣屎盆:“你们母子俩,别仗着有以前老爷子的情意就胡作非为,这里是森家,不是你们束家、周家!你们束家家大业大我们高攀不上,劳烦你们回去!别以为胸口别朵白花花就是森家人,我还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来咒自己家死人的!还以为能捞着我们森家的祖业!臭不要脸!”
付晶这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叫人听着着实无奈。她居然这要曲解森家和束家友好的原因。
森苇也觉得,她如今能说出这些话定是觉得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更有底了,所以才这般嚣张吧。
那是森苇第一次见到束爸爸发那么大的脾气,果然,是父子俩,连发脾气的样子都那么像,那么恐怖,他冷若冰霜,眼神中似有冰刀,朝她母女二人飞去:“付晶,你少在那信口雌黄!我看你是森宁程的媳妇给你几分面子!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们家不客气!”
付晶想到最近公司有一笔大业务和裕州有挂钩,即便她手上有了一定的筹码,可毕竟还没变现。
之前老爷子在世时,或许他还能看到老爷子面子上不怎么为难他们,现在到不太一定,见到了束誉柯还是有些怵。
心里也暗暗骂自己女儿不省心,招惹森苇这混丫头就算了,何必惹上束家呢,她又担忧起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可转念再一想,事已至此,她也不需要在怕什么了。她即将得到森家,若还忌讳这个害怕那个,着实太没威严。
这露天的后院俨然像极了一个修罗场,往日表面上的和平共处、点到为止的冷嘲热讽,顿时因为小辈们的嘴角之争转化成长辈们互相的护犊子,矛盾点激发开来,一时间谁的话都不太好听。
没一会几乎在森家客厅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后院的争吵。
付晶不知是被逼急了,还是解放天性,已然开始如疯狗一般见谁咬谁,一见到森宁咏就开始嚷:“森宁咏,这就是你们生的好女儿!有能力生,没能力养!你把她生来干嘛!你看看我女儿的脸!破相了可得怎么弄!”
森苇冷冷道:“你最好别再废话!”
“森苇,那是你姐姐和伯母!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空气瞬间因为森宁咏这句话凝固了,只有森宁咏、邱静宁夫妇没意识这种微妙的气氛。
“森宁咏!你分得清是非吗?”
周沛听他这么一通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自己女儿,真的想打醒他。
森苇冷笑的看着他,倒也没觉着寒心,他们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也不怪他们。他们常年不在家,对付晶存有好印象也正常。她也理解现在他们这种为保自己面子严厉训斥自家熊孩子的心理。毕竟她今日在他们眼里比起往日知书达礼的形象的确有所差距,她也的确有些失礼了。
她也不想向两个常年不归家的人解释她今天的反常。毕竟他们从未关心过森家、关心过爷爷、关心过他们姐弟二人。
她只觉得好笑,嘴角浮现出一弧嘲讽的冷笑,便说:
“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二叔、二婶、森晴、束叔叔、沛姨、阿孃他们在我做错事、说错话的时候都批评过我,当然我乐意被他们管教、批评。毕竟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甚至我的家长会都是他们帮我开的!他们也是真的待我好,关心我。而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你们养了我几天?自己掰着指头数过吗?”
“礼貌?教养?我只知道爷爷交给我和森晨的只有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做人做事。”
“爷爷教给我们的是:从不需要对没教养,没礼貌的恶人压根不需要什么以德报怨,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德!这是爷爷对我们的言传身教!而不是你们,生我不养我的爸爸妈妈!”
森苇、森晨的父母都是研究动物的科学家,满世界的飞,满世界的参加考察工作,几乎研究了世界上所有的动物。
他们对自己的事业严谨负责。
可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管不顾。
森苇小时候看到他们和威猛的雄狮、庞大的大象、恐怖的蟒蛇的合照,她觉得他的父母亲是英雄,那时候他们三年五载回来一次,她还有过亲近他们的时候。
可逐渐,她发现,他们似乎并不太喜欢她和森晨的靠近。眼里的生疏和慌乱是温柔的喊苇苇、晨晨也掩盖不了的。
爷爷说他们是不习惯,不好意思。
她心里觉得奇怪。
那两个词,不是应该形容她和森晨两个小孩子的。
小时候,爷爷和二叔二婶、对他们再亲,沛姨和束叔叔对他们再像亲生的。
他们始终是没有感受过父母呵护的孩子,他们敏感、也记仇。
他们不相信有父母会为了自己的事业对自己儿女不理不睬这么多年。
直到高中他们某一次回来,她才终于问出真相。
虽然,真相不是森苇怀疑多年的不是亲生的,但从他们口里说出来的真相,却令人恼火。
他们说:我们本来是准备丁克,你是你妈妈意外怀上的,她信仰宗教,不能堕胎。
这种说法森苇大概也料到过。
她问:“不是丁克吗?怎么又生了森晨,又不小心?”
他们震惊森苇说出这种大尺度的话,却立马羞愧的像个不好意思的孩子,搓了搓手:“当时觉得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太可怜,想着都生了一个了,不如……”
森苇握着森晨的手,担心他控制不住情绪,却看到他轻飘飘地说:“不如再生一个陪着我姐?”
他没有生气,反而是意想不到的微笑,像是完成了很重要的使命的骄傲。
他点点头:“生了小晨,你们妈妈就患了产后抑郁症,差点自杀。所以这些年,才生疏了你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森苇觉得好笑,甚至觉得这句“不是故意”有些故意。
他们那时候或许想为这么多年没有参与我们的成长有感到抱歉,面色很沉重。
森苇却知道。
他们没有。他们没有对森苇和森晨,对他们的亲生儿女感到抱歉。他们只是觉得说了抱歉,自己心里舒坦。
他们如果真的对他们感到抱歉,不会三五年从不回来看他们一次,不会从不要求任何一个人寄去姐弟两人的照片以表思念,不会疏离冷淡的看着她和森晨。
森苇知道。
他们学不会当父母。她和森晨的存在只是他们二人的累赘。
森苇知道。
真的不是什么人都会当父母,特别是本来就不想当父母的人。
这不是他们的错。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真的不怪他们。
可是如今他们却拿出父母的身份来压制自己,她却极其不服。
森苇生母邱静宁突然眼含热泪道:“苇苇,你乖,你身上不应该有这么强的戾气和负能量!妈妈很心疼你。”
森苇也含着热泪走进她,正当他们夫妻二人以为森苇乖巧听话,渴望父爱母爱时,她却说:“妈妈,您是心疼我,但更爱的是你们的事业,我二十三岁了,我不需要您的心疼。请你们尽早回到你们的科研队伍中去吧。真的。如果你们在我和森晨身边我们会特别不自在。”
森宁咏、邱静宁夫妻二人顿时尴尬的僵在原地。从没想过,自己生出的女儿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淡然居然会对自己父母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可转念一想,他们到底没养过他们姐弟,确实不知道他们的性格如今是何种。
也不是女儿和儿子不理解他们才叛逆着说这些话,纯粹就是他们二人学不会怎么当一对好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