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炜可真凶,若不是她认识她多年,真怀疑她得打她。
想来,她们二人也不是没有打过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总之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儿打起来的。
那还是森苇人生中的第一场架。却也不是最后一场。
乐小炜一身蛮力,又凶悍,可她也没吃亏,打不赢就咬,被推倒又爬起来再咬。乐小炜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停歇地骂着脏话,眼泪都要出来了也不服输。
那场架至今也没分辨出谁输谁赢。乐小炜因为手臂上的牙印去打了破伤风,森苇被揍的鼻青脸肿,被老爷子关到伤好了才去上学。
那年她们小学一年级,森老爷子以为森苇因为这场架会解放天性,从此走上一条野丫头的路。可她性子却依然乖巧懂事,没再跟任何人生过事端。
可后来俩人还是一见面就掐,倒不是打架,是打口水仗。森苇深得动漫《银魂》中腹黑嘴毒的冲田总悟口水仗的真传,和乐小炜斗嘴是从没输过。
反正俩人一直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传统美德。
乐小炜就是和森苇吵不赢,也绝不主动动手了,再往后就逐渐演变成冲袁立然撒气。
他们就没见到这俩人见面不吵的时候。谁都不清楚缘由。
如果非说一个理由的话。
“我觉得这俩人多半八字不合,所以才水火不容。”平白受气的袁立然对众人抱怨,“你们看看,她们俩名字里都一个wěi字吧,乐小炜的炜,本义就是火光明亮。森苇的苇,是芦苇的苇,是生长在水边的水草,水分充足着呢。一火一水,啧啧啧,不斗都难。”
可真正缘由森苇和乐小炜自己都或许说不清。她们便也认为这应该就是八字不合。怨不得她们,这是天注定的,注定她们当冤家。
森苇才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其实就是因为小时候占有欲太强见不得束羿和其他女孩子有亲密举止,特别是乐小炜这种动不动就和他勾肩搭背更是晃到她的眼。
嫉妒乐小炜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和束羿打成一团,虽然这么多年以来很明显的是束羿和她关系更好。
可小时候对她的不爽潜移默化的就影响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她仍然说不服自己和她好好相处。
现如今说不上讨厌,就是习惯了,习惯了和她斗嘴、习惯了互损,改变不了。她也知道,其实很多时候双方都是没有恶意的,只是习惯了。
森苇也不恼:
“乐小炜,其实你这种性格挺好的。就是太…浮躁。”
森苇不想再和她掰扯,说完就准备转身走了。
“我回去了。你也早点进屋吧。”
“你跟束羿彻底闹掰了是吧?”
乐小炜深知提束羿就是激怒森苇最好的法子。她倒和她没什么仇,就是看不惯她,她也知道,森苇也绝非喜欢自己。
她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装得端庄雅静的虚伪模样。
她嘲讽的意味,没有半分收敛,笑着、张扬着:
“挺难受吧,喜欢了这么多年,想着等着他,想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他总会爱上你的。可没曾想,无论多少年他就是不喜欢你。”
森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的瞥她一眼:
“几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的事用不着你费心吧。你脑子不好,记性也不行?”
乐小炜是个很自我很幼稚的人,如今见到森苇冷着脸就知道她生气了,森苇生气了,那么这场架她就就赢了,她再接再厉,痞着脸,讽刺道:
“你脑子也不好使不是吗?就是那什么,恋爱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缠着小束。你也不想想束羿如果真喜欢你,那为什么告诉你。真不知道该说你痴情还是说你傻。”
她说的倒是没错,可她万万没有蠢到需要乐小炜来点破她。她觉得乐小炜就是闲得,故意找她打嘴炮。
于是她朝乐小炜走近了一步,空气中充斥着烟草的味道,呛人,却不难闻。
她说:
“如果你是站在朋友的位置提醒我,我想说,您大可不必。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除了我自个儿还真没有谁能改变得了我的。如果你是讽刺我,我想说……”
“乐小炜,关你屁事。”
乐小炜愣了一瞬,她从不否认,森苇是真好看。
素净的妆容衬得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丽,平日故意的乖巧压住了眉间眼眸的明艳妩媚。
此时她正笑着,挑眉看她,眼里是浓郁的火药味,将她整张面容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嚣张气焰。
她笑出了声:
“哈哈,原来你也会脏话啊。”笑得幸灾乐祸。
森苇是真的觉得和她多聊是浪费口舌,不再理会她,准备回房间时,袁立然却出来了,刚刚那一幕许是被他看到了,嘴里不停歇地叨叨:
“我就知道你们出来一准又得吵起来。上辈子有仇吗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时候似的……”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道,都是懒散地不耐烦。
袁立然讪讪地笑:
“好嘛,吵架还吵出默契了。”
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准备散场。
乐小炜最先走,不知是谁骑着一辆重型机车呼啸着将她接走了。
他们谁都不担心她,乐小炜性格乖张,脾气暴躁,活脱脱一大姐大,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再说,她可是拿过全市散打比赛女子56公斤级冠军的人,也要打得赢啊。
袁立然打了个车,先把陈婉送回家,关门那一霎那,森苇凉悠悠的冲他说了句,以表警示:“袁儿少,那可是窝边草,您可要记住。”
袁立然气她对他不信任,也气她多管闲事,凤眼圆睁道:“滚犊子!”
随之而来地,是震天响的关车门声。
这里离家坐公交最方便,现在应该还能坐上末班车。森苇和束羿两人便去了马路对面的站牌等车。
冬夜的风凛冽的有些剌脸,森苇和束羿先后用围巾包裹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双明亮的眼睛。似乎都觉得对方的模样有些滑稽,森苇从胸腔里闷闷的发出笑声,可她和束羿两人的眼都含着熠熠生辉的笑。
没一会公交车就来了。
临近午夜末班车里已空无一人,僵硬的报站女声骤然响起反而将空荡的车里笼罩在一片诡异感内。
束羿径直想走向最后一排,却被森苇拉住手腕,她道:“你想想灵异小说的几大恐怖要素,午夜末班车、独身男女、最后一排……”
束羿立马冷声打住:“装神弄鬼。”
却也没再往最后一排走。坐到了中间的几排。
森苇嘴角牵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先是坐到他后座,趴在他的椅背上,鼻尖是他才剪短了的头发,扎的她痒酥酥的,突然想到中学和他相处的时光,曾在公交车上的有过一些琐事,心里也酥酥的。
不过,不提也罢了。都过去了。束羿自己也应该是长了心眼,现在一直没转过身来。
她转念想起刚刚提到灵异小说的情节,他眼中那短暂的惊恐,实在有趣,叫他名字:
“束小羿。”
“嗯。”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什么什么?”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低沉,显得有几分阴森:“末班车,空无一人。就不能让你联想到什么。”
束羿没做声,他心里知道,森苇是又准备吓唬自己了。
他嘴硬:“什么都不会有。”
听见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又从后座坐到他旁边了,还假惺惺地以表安慰:
“我靠你近点啊。你别怕。”
束羿整个人贴在车窗上,与她保持距离:
“这么多位置。非得挤我。”
她却不在意,十分有气概、有担当的有说了句:
“我保护你。束小羿别怕。”
束羿,表面上是个唯物主义者,装作若无其事,可他们都知道。这孩子有些胆小,怕鬼。
多可爱。
森苇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也不再逗他,眼眸微合,低声说:
“到了叫我。好像酒劲来了。晕晕的。”
只听见束羿轻轻一声。“嗯。”
从上车的站牌处到家大概要四十几分钟。
许是因为真醉了,也可能是因为车上他们和司机师傅三个人,车里无比寂静,森苇真的有十几分钟进入了深度睡眠。
醒来时,只发现自己已经和束羿亲昵地靠在一起了。她靠在他肩上,他靠在她头上。
束羿也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在她头顶,很近很近。规律的一呼一吸发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发顶,她鼻息间甚至能嗅到他的味道。
和她相似的味道。
他住在森家,与她用的同样的沐浴露,同样的洗发水,同样的洗衣液。
樱花味、蜜桃味、薰衣草味,混合在一起是浓郁的甜香。
森苇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烫到心里发慌。心脏在毫无章法的跳动着、慌乱着、急促着。呼吸也乱了,似是不能呼吸。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怎么可能真正放得下束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