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海之外,大凶之地。
大荒,谓荒废不治也。
一句话,法外之地,不治之地,大凶之地。
大荒无穷极,有无穷山,有无穷水,也藏着无穷凶恶的妖兽。
赤煅烈孤身一人,这些年来的四处征战让他身心俱疲,此刻看着清晨薄雾中层峦叠嶂的如画远山,清风习习来,草木含露开,耳畔翠鸟鸣,草庐烟袅袅,静谧中一切都那么生机盎然,张口呼吸着泥土味的空气,心也突然宁静下来。
日子啊就要这么安宁才是。
一个单身,邻里也不知怎么得又多了几个寡妇。
寡妇多了,意味着壮男子又死去了一些,赤煅烈悠悠一叹,这多少和他有关,为了报复别的部落对赤煅氏的欺凌,他带领战堂几进几出愣是杀得另外两个部落胆战心寒。
对于赤煅氏,他这个战堂堂主,战功彪炳威震人类。
可他心累,愧对这些妇人。
部落里,妇人是生产主力,其劳作基本包揽了采集、纺织、制衣、制陶和培植等主要工作,还要兼顾生儿育女。倒不是说男人不重要,干的是防卫,锻造之事,是打猎的主力,虽然很努力,却也经常空手而归,有时候干脆被妖兽反猎杀。而她们采集果子,鸟蛋,蕨菜,野葱,甚至捣蚂蚁穴,掏蜜蜂窝,妙手之下,食物多样可口,这些可比常供应不上的肉食更有保障。
部落大体是因为女人,才有衣可穿,有食可吃,乃至有事可干。没有女人,会饿死,会绝种。按现在话说,犹如机甲关系,女人是机芯引擎,男人是外壳。女人是需要男人保护的,可部落的男人,唉。
诚所谓妇女至宝,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而赤煅烈就是之子未归,无家室的人,身居高位,自然引得妇人觑觎。于是寡妇们趁着他独身前来洗衣,也都一一出动,将家中所有能浣洗的都拿出,实在不行就将已经浣洗的衣物再浣洗一遍。
“烈哥,早啊”妇人见赤煅烈只微微额首示意,更热情地说道:“你的些许衣物就让我帮你洗了吧?”说着便要近身前来拿。
“不用,谢谢。”赤煅烈往旁边挪几步拉开距离道。
别的妇人见有机会也上前道:“烈哥,还没吃吧,等会儿浣洗完了,我给你送去。”
“不用了,我已经吃了。”
“烈哥就爱骗我,谁一大早就开吃,就多一口的事,千万别跟我见外。”
还是见外一点好,否则不知道谁吃谁呢。
“真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要事,你自便便是。”
我巴不得能自便,可你配合吗?你若能配合,你怎么自便我都奉陪,妇人幽怨着。
难得烈哥回来清闲一趟,自己决不能轻易被打发了,寡妇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都快成大军了。
“烈哥,昨晚休息好吗?”
“好。”
“你就别骗我了,昨夜都更深露重了,还见你起夜呢,这天气乍暖还冷的,我给你送个暖瓮,夜里就不怕冷了。”
不是,昨夜我有起床吗?赤煅烈眼神一闪,哦,是了,好像半夜是有妇人起夜,不知怎么的滚落自己院里,袒肩露腿,衣裳不整的,可自己只是坐起来瞅一眼就继续躺着睡了,她怎么知道的,莫非那人就是她?
看她一脸情思妩媚看向自己,赤煅烈从来不改色的老脸都一变,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用不惯那东西。”
“那我这个人也可以给你暖窝窝的,保你一夜用起来温软舒服……”妇人说着一脸温柔稍低头,余意未尽。
老男怕烈女,吃不消啊,赤煅烈赶紧快走了几步,甩下磕磕巴巴的话,“不,不,不用了。”
这还没走几步,又来一人。“小妹我这几天多缝了一件衣,烈哥你站好给我量量身子,若是合你身子……”
合身子,便要怎样,合意,然后合体?赤煅烈心里测测,就算没吃过猪肉,一大把年纪了,难道没见过猪跑吗。
那妇人眼睛都快柔得出水道:“等会儿我就给你送去哈。”
赤煅烈一边快走一边冷漠道:“不用不用,无功不受,而且这等贵重物什该留着自家用。”
短短到江边的路,赤煅烈恨不得能飞过去。
唉,又一个明媚要盛开的妇人转眼枯萎,一个接一个败下了,这老猎头真是水火不浸,美丑不沾,老小不纳。
寡妇心理哀叹,这老猎头就是木头,还是悬崖边的木头,冷硬隔绝,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们呢。这么多年了,一直孤独一人,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能和他沾个手,更别谈进入他家门。
也不是真没人进了他家门,曾有个女人半夜爬上他的床,结果他把女人和自己的床一起扔到大街上,可把人羞得再不敢乱来。
赤煅烈看这些妇人扎堆一起,他端起洗盘一个人到了下游去。
这帮寡妇实在搞不懂赤煅烈,便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开,“你们说说,这老猎头,怎么就对我们女人不开窍呢?”
“瞧你那骚乱的心,躁动的情,说他是老猎头,不是猎艳老手,而是狩猎老手,是降服妖兽的,又不是降服狐狸精的能手。”
“你说谁狐狸精呢?”这妇人粉脸寒霜道。
“我说你了吗,谁心虚谁是。”那妇人撇撇嘴道。
“好了好了,都是苦命人,就别再相互扎刺了。”
“大家都说他是厉害的猎手,什么冷静,耐心,勇猛,没有他降不了的猎物。可他连我们都降不了啊,浪得虚名。”
“你说错了,不是他降服不了我们,而是我们这一帮子妇人都没能降服他一个,唉。”
“他就是不浪,真要浪,不管是不是虚名,我们到底也有机会啊。”
“你说老猎头会不会不喜欢女人?”
“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怎会不喜欢我们女人呢?”那妇人实在搞不懂,“就我们这几个,要是出去抛个媚眼,别说人,就是鬼都能招来。”
“那是,来的都是一帮色鬼。”
“那你说他为什么都不理我们,我们这几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有能相夫居家,也有能采集制衣。”
“按我说啊,就是人家心里有别的女人了。”
“谁啊,既然有了意中人,这么多年怎么还孑然一身?”
“那个人”,妇人用手指向上指了指。
“啊!想想也是哦。”寡妇们一阵失意落寞,若是那一位,那就没有任何办法,连捣衣都没劲,几个相对无言。
她们懂得男人,知道像赤煅烈这种男人,一旦认定,便绝不更改。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隐约的嘤嘤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