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山正如其名,形如一头黑虎横卧大地之上,连绵足有十数里。
黑虎寨正是位于虎头顶上,山体险峻,只有唯一的山道蜿蜒盘旋延伸到山顶,端是易守难攻,只需守住山道,便是上万人马都攻不上山寨。
位于山腰出的简陋关卡上,正在巡守的山贼忽然看到不久前刚刚下山去换岗的那四个同伙慌慌张张跑过来,连忙大声朝关下喊了声。
不多时,一个山贼头目匆匆跑上关墙,探头一看,正好那四个山贼跑到了关下,见到有人在关上探头张望,也没看清楚是谁,登时大呼小叫了起来。
“朝廷官兵来了,大狗二狗死了!”
山贼头目吓了一跳,连忙命人打开关门,放那四个山贼回山报信。他在黑虎寨的地位也不能说低,不然也轮不到他把守上山的唯一通道。
实际上,他真正的身份是太平道信徒。
当初跟着如今的二当家上了黑虎寨,一直便在努力的改造着这伙山贼。太平道传道多年,铁杆信徒都知道终有一日要反他娘的,因此最是听不得朝廷官兵这几个字。
关门大开,四个山贼慌张进了关卡,随即便被山贼头目领着,匆匆赶往后山。还没见到人影,几个人便听到了一声洪亮的大笑。
“二弟果真好本事。”
山贼头目领着四个山贼转过林子,眼前霍然开朗,只见被开垦出来的一块平地上,数百精悍大汉正在操练,一板一眼的煞是正规。
而在这数百精悍山贼不远处,黑虎寨大当家崔单正与二弟丁阙谈笑风生,时不时发出一声爽朗大笑,心情显然极好。
“大哥,这三百精悍之士便是他日我黑虎寨起事之本。”
丁阙打扮像个文士,面白无须,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颇为自得的道:“大哥且看这三百精兵如何?”
“好,好滴很。”
崔单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一条黑大汉笑得竟然跟二傻子似的,显是极为满意二弟苦心练出来的这三百精锐。
当初丁阙上山时便展露了一手神异术法,又声称懂得练兵之法,顿时说服了他心甘情愿将黑虎寨第二把交椅给了丁阙。
这么一年多下来,丁阙的确有两把刷子,也很有想法,从黑虎寨两千人马中精挑细选出了这三百精锐,立为虎贲,属于第一级别精锐,又挑出七百人,立为悍勇,属于第二级别,剩下的一千多山贼就是最底层。
丁阙设立三级兵制,每一级别的山贼待遇悬殊。三百虎贲吃香的喝辣的,什么好的管够,下山劫掠回来的钱财女人都有份。
而第二级别的七百悍勇,待遇就差得多了,也就是能吃饱,能穿暖,偶尔还能耍个女人。至于第三级别的山贼待遇就更差了。
勉强够吃,衣能蔽体,女人可以看看,然后木有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三级兵制极大的刺激了黑虎寨两千山贼,而丁阙又顺势下令实施末位淘汰制,按照先秦二十军功制,详细的制定了规程。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山贼可以累功晋升上一级别,享受更高的待遇,而被淘汰者也有机会拿回失去的待遇。
这个政策极大的刺激到了黑虎寨群贼,这才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横行涿县,连涿郡太守都只能假装看不到,听之任之。
不过身为张角亲传弟子的丁阙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极力压制群贼不至于胆大包天去攻涿县,以免提前引来朝廷围剿,导致误了师尊大事。
好在这一年多来显露的本事让大当家崔单心服口服,总算让丁阙安心,专心等待师尊起事的那一天。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今年少雨,黑虎寨两千人马外加若干家眷人吃马嚼的,寨中的存粮一天比一天少。丁阙与崔单一合计,派出了三当家带人下山劫掠,凑点粮草喂饱三百虎贲七百悍勇,准备洗劫朝廷运来涿县的运粮队伍。
为此,丁阙特意给两位当家的分析利弊,表示只要不去攻打城池,官府也不愿惹麻烦,随便出点兵马便应付了事。
而几千石粮草足够黑虎寨坚持到夏收,等百姓收了粮,就等于是黑虎寨有了粮。
“大头领,大事不好。”
山贼头目人未至声先至,大当家崔单眼皮子猛跳,暗道一声坏了,连忙招呼二弟丁阙赶紧迎了上去。
“何事如此惊慌?”
丁阙表面上淡定,心里实则慌得一匹。
他是张角门下,常年行走民间传道,被官府撵得跟兔子似的,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这才一狠心,带着几个弟子找上了黑虎寨这帮山贼。
即便精心改造了这伙山贼,他也只是有了点底气,实际上心里虚得很。
山贼头目叫过那四个山贼,示意他们原原本本将看到的全都说出来。早在赶来后山的路上,他就已经问了个清楚,心知肚明被箭射杀的那两个喽啰背后隐藏的真相很不简单。
这年月带着兵刃赶路倒是不奇怪,可是带着弓弩赶路的人就少见了。
只是他不敢透过自己的嘴道出真相。
崔单是个积年老贼,看似粗鄙,实际上心思细腻,听完四个山贼的描述,心里不禁咯噔了下,连忙看向丁阙。
“二弟,莫非是官府又要派兵征剿……难道是为了那批粮草?”
“大哥莫慌。”
丁阙安抚了下崔单,面色渐渐变得阴晴不定,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官府为了保证粮车不被劫而专门出兵震慑下黑虎寨。
思忖了片刻,丁阙道:“我太平道信徒众多,我且去城里看看,大哥安心守好山寨。若当真是官府派兵征剿……”
他眼中显出一抹狠戾,恨恨的道:“大哥,官府不让咱们活,那咱们干脆就打下涿县。有我太平道信徒充作内应,定可不费吹灰之力。”
崔单顿时大惊失色,一张黑脸都白了。
别看黑虎寨横行涿县,连郡守都只能假装看不见,但是汉室余威犹在,平日里左一口起义,右一口作反的,真要打出旗号攻打涿县,崔单目前还是不敢的。
丁阙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寨里缺粮,若不能劫得粮草,便是官府不出兵,我等也要饿死。不如趁官府出兵,城内空虚,举兵夺了城去。”
崔单明显被说动了心,迟疑着又问:“若是引来朝廷大军,又该如何?”
“劫了钱粮,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丁阙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我等带上三百虎贲七百悍勇,寨里留下千余人,还怕官府找不到人顶罪?”
崔单顿时倒吸了口冷气,这是要拿一千多人为自己挡灾啊。
但是……
崔单也是个狠人,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两眼放光的道:“二弟果然好算计。不错,劫了涿县钱粮,又有一千虎贲悍勇,天下何处去不得。”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城里打探消息,若是顺利,明日便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