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笛仔细看时,却见那沙袋被枪刺中之处虽然完好,但是背面却多了三个小孔,细沙正自小孔流出。
原来那三枪使得是隔山打物的上乘功夫,枪刺沙袋不破而劲力伤其内,由后方对穿而出,震破沙袋。其实隔山打物的功夫旨在击前物而伤后物,高手多数用掌发力,但似姜剑平这等将内力自枪尖发出达到隔山打物的目的实是闻所未闻。
要知枪尖何等锋利,莫说是隔物发力,就是急刺而出,当枪尖触到沙袋之时即刻停手,使枪尖伤不到沙袋半分也是难上加难的事。可见姜剑平的内力,枪法已然到了绝顶。
“看见没有?年轻人,这才是功夫!”姜剑平气不长出,“但是这样的功夫大多都已失传。我受师傅看重,十四学艺,六年有成,但自从艺成之后,恍恍三十年,竟然只有一次施展的机会!”
“这么厉害的功夫只用过一次?”文笛不由更是惊讶,“为什么?”
姜剑平将大枪还原收好,解释道:“现下交锋,多用火器,数丈之外别人用枪打你,你怎么能以大枪抵御?即便是空手缠斗,对方武艺平平,甚至不会武艺,你又怎么会大费周章,施展内力和他比拼?”
文笛点点头,马上追问道:“你是说只用过一次,是遇到高手了?”
姜剑平若有所思,好像又回到了那场生死之搏,他缓缓道:“那次是我人生一大险事!当时我正在抓捕一个杀手”
“秦久!”文笛脱口而出。
“咦?你怎么知道?”姜剑平大惊,脱口问道。
他哪里知道,文笛今生所遇,令他最难忘的对手就是秦久秦佩玉。是以姜剑平说起杀手二字,秦久的名字就在文笛脑袋里转了几转,脱口而出。
姜剑平也不细问,接着道:“那时我马上就要退休了,每天过着悠闲的日子。突然有一天,我接到线报,说是找到了杀手秦久的行踪,我们追踪而至,终于把他堵住了。我们双方先是枪战,然后肉搏,当时我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他突然发难,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其剑招数凌厉刚猛,我险些折在他手里,大惊之下马上把我平生所学全都施展,堪堪和他打个平手。
“后来,他施巧计逃脱想想生平所遇,有哪个人的功夫能跟秦久相提并论?自此之后,我身上就多了这么一柄大枪,实指望以之御敌,却再没遇到过一个像秦久那样的强敌!”说到这,他长叹一声,又接着道:“咱们中国的武术难道就此失传了么?”
文笛听他说得有声有色,这才知道秦久不光是枪法有一手,原来还会舞剑!当他听到姜剑平叹气,连忙截口道:“谁说的!我倒是想学,你肯教我么?”
姜剑平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可看过《断魂枪》么?”
文笛点头道:“看过的。是老舍的作品。”
姜剑平满意地笑道:“没错,你可知沙子龙最后为何连说三声不传?”
文笛略微思索,答道:“他觉得空有一身绝艺但在洋枪洋炮前却丝毫没有用武之地。其实他不是不想传,而是传了也没什么用处。”
姜剑平双手负于背后,微微扬头,正色道:“正是,你可知这‘不传’二字在当今却还有一层深意:学武之道,务求刻苦,师择徒,徒择师;徒拜名师不易,师觅高徒更难。即便是徒弟找到了,你要叫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的家人父母又要心疼,出面拦阻,若是练功受伤,又必百般呵护,请假养伤,却不知武术需要勤学苦练,小伤小痛都要退缩,怎能成功?所以有些孩子虽然是练武的材料,但却被家人的娇生惯养所埋没。”
文笛接口道:“是呀,剩下的就是那些不愿习武的了。那便更加不传了。”
姜剑平笑道:“没错,我这一生所学如果不能留传后世,又怎么对得起恩师对我含辛茹苦的栽培?”
文笛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是能吃苦的!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教。”
姜剑平眼中漏出一丝笑意,道:“你想学,那再好没有,我必定倾囊而赠。”
听姜剑平答应,文笛大喜过望。他马上又想起自己心爱的珠儿,她连忙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带着珠儿来呢?”
“是我家老太婆让我看着这个宝贝女儿,让她再也别和你见面。”姜剑平在外人面前提起朱明春时总是说:我家老太婆好像他和朱明春已经是一家子了一般。
听了姜剑平的话,文笛立刻嬉皮笑脸的说道:“您现在是我师傅了,总该给我点机会吧?要不然我天天饱受相思之苦,练功一定也不尽心,到时候砸了师傅你的招牌可怎么办呢?”
“哼!你自己想想,是老婆重要,还是女婿重要?”姜剑平嘿嘿笑道,“只要是明春的话我都是要听的!”
“明春,明春,叫得多亲热!”文笛道,“人家嫁给你了?”
姜剑平反唇相讥道:“哼,你也不用笑我,我现在这把年纪了,还能受几天相思之苦?倒是你,现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呢!”
“你都能忍二十年,我就不能么?实话说了吧:这辈子我非珠儿不娶!”文笛气道。
“好大的口气,现下的年轻人,哪个能做到从一而终?唉,你还是好好的练功夫吧!”姜剑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头圆脑的移动硬盘。
这个老人家真时髦呀,这么先进的东西,我都没有!文笛想着,不由装傻充愣:“师傅,这是什么呀?是不是糖果呀?也给我一点吃吧!”
文笛的声音就像倒退了二十年,像个小孩儿般的撒娇。姜剑平一生诙谐,就喜欢这种没大人样的人,文笛的声音一般人听过都会浑身起鸡皮,但是在姜剑平听来却是十分的悦耳。
“这可不是糖果,这是我特地给你录的动画片。你拿回去看看,看完后给我写个感想,写得好了,师傅给你买糖吃!”姜剑平这一席话简直就是在哄孩子。说话间伸手在文笛的头上摸了摸。
动画片?真当我是小孩子了?文笛心想。他摆弄着手里的硬盘,道:“咱们什么时候练功呢?”
“不急,等你看完了动画片再说!记住,要认真地看!”姜剑平道,“我走了!你先把那一地沙子收拾了再出来。这杆大枪就留给你做礼物了。”说着他把手中大枪扔给文笛。文笛伸手接住,欣喜若狂。
而姜剑平已经走出柔道馆,把门轻轻的关上。
“叔叔,文笛呢?”珠儿见他们两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焦急地问。
“要是那小子先出来,你会不会这么关心我呢?”姜剑平看珠儿焦急的神色,不由心中暗乐,忍不住逗她几句。
“叔叔,你的大枪呢?”珠儿突然发现姜剑平腰间的兵器不见了,不由大吃一惊。
“在那小子身上!”姜剑平道。
“什么?”杨平听到两人的对话,拉开门冲了进柔道馆。文弱等人也跟了进去。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念头痞子虽然不至于让这个老头打死,但是现在也是面目全非了!
“叔叔,你把他给挑了?”
“是呀,扎了三个窟窿。”
“你怎么能这么干呢?闹出人命来怎么办?”珠儿眼泪涌出,转身冲进柔道馆。
其时,众人正在合力打扫地上的沙子。她一眼看到文笛,立时扑了上去,将他紧紧抱住,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你没有受伤么?我听说你让人扎了几枪?”
“傻丫头,我怎么会伤害我的宝贝徒弟呢?”姜剑平不知何时站在珠儿背后,嘿嘿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吧?还不快跟我走!”说着硬是拉着珠儿离去。
珠儿心中暗喜,叔叔收了文笛做徒弟,那么他应该站在我们这边了!让他劝劝妈妈,叫她别再反对我们交往了!想到这,嘴角顿时露出天真可爱的微笑。
姜剑平自然是看出了珠儿的心意,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教的功夫是至刚至阳,练这种功夫是不能娶妻的。”
珠儿刚想辩驳,但转念又想,我们的事情我们做主,你就是他师傅又怎么能管得了他一生一世?这种大不敬的话我本来不该说,等到你们百年之后,我们不照样可以在一起?想到这,刚刚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角又挂上了微笑。
珠儿是姜剑平从小看大的,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面部表情都逃不过姜剑平的眼睛。他接着说:“我现在身子还硬朗,但凡那天不行了,我就先把他给阉了,让他专心的练一辈子的武!”
珠儿小脸微红,心里立刻想到了几条关于故意伤害罪的法律条款,刚想开口,转念又一想,叔叔一定是在骗自己,要是炼他的武功不可以结婚的话,那他干什么苦苦追求了妈妈二十年?哼!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想罢,她道:“原来叔叔门派的功夫是不能娶妻的!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唉,难为我一直撮合你们,原来叔叔不能结婚呀”
珠儿一番话就像在姜剑平脖子了塞了块冰,他打个冷战,连忙换了张笑脸,说道:“我的好丫头,叔叔刚才是瞎说的!你可别跟你妈妈瞎说哟!”
“哼,那可没准!”珠儿扔下句话,笑嘻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