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袭来，将士们感到了刺骨的寒冷，他们伫立城墙之上，远眺着无边的黑暗。肉眼可见之处，除了满天的星河，便是没有尽头的大漠。
“这鬼天气，比去年冷多了。”一个老兵双手藏在腋下，哆嗦着说道，“去年这时候，那些蛮子也没这么频繁的骚扰过咱。”
“听说去年打了一场大仗，死了很多人啊！”一个年轻人，声音略显稚嫩。
老兵扭过头去打量着那个年轻人：“刚入伍？”
“啊，去年冬天，有三个月了吧”
老兵摇了摇头：“哎，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娃娃兵越来越多了。”
“我不小了，我都十八了。”
“瞧把你能耐的，你个碎娃子，你知道去年那场仗死了多少人吗，要不是去年那仗打的，你们这些娃娃能来当兵？”老兵说着，环视了一周，十有八九都是二十都没出头的人。
“罢了，就给你们说说吧，不然你们还不知道来干啥来了。去年那仗，咱守城的官兵，死了有一大半。”
“去年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那群蛮子来了咱这儿，那人多的啊，是我参军以来见过最多的。去年老天不给脸，咱们的收成都不行，你想那些蛮子的草场能好？听说啊，一半多的牛羊都饿死了，没了牛羊，蛮子没吃的了，就只能来抢咱的，我当时还不是守城的，是下去厮杀的！
那些个蛮子，看见咱就好像看见肉了，一个劲的往上冲。咱以前也没见过这阵仗，心理怕呀。可回头一看，那些个年轻的，也跟蛮子似的，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的，就知道往前冲，我这心里一下就来劲了，跟着那些个年轻的，冲着蛮子就去了。
都说蛮子厉害，力气大，那可不是吹的，那都是吃肉长大的！他们拿的刀，比咱这刀可重，就像那屠夫手里的大砍刀，还能再弯点儿。身上穿的都是牛皮羊皮，没几块铁，见了咱就乱砍，命好点的胳膊没了，命烂的小命儿都没了。
咱也不弱啊，那血气上来了咱能怂？不怕！咱不疯，就冲着脑袋去，砍脖子，就这样。”老兵说着，手里也比划着挥砍的动作。
“但人家人多啊，咱就一千来号人，人家那连人带马，得有五千多人哪！一轮下来，咱就死了两百多人了。你们猜蛮子死了多少？三百？太少了，再往上猜，五百？还少了，我告诉你们，死了有一千多！还有几十匹马呢。为啥，咱守城官兵居高临下，射箭射死好一片，蛮子还没过来，就死了一百多人了。
不亏啊！对吧。那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每个人都想着能多杀几个蛮子，回去好和老婆孩子炫耀。为了庆祝小胜，当天晚上吃了顿肉。我当兵多少年了，也没吃过几顿肉，别提有多兴奋了。
就是这顿饭，耽误事了。谁想那些蛮子大晚上的来攻城，咱没准备啊，提着刀就去了，好多人盔甲都没穿好。
那一晚上，守城的几乎都死了，活下来的也就一百多，蛮子也死了好多，那堆起来能有半个城墙高！咱耗不起了，派去中原搬救兵的人起码得半个月才能带人回来，可再有几天，蛮子就能把城破了！
这时候，蛮子先不行了，派人来和谈，咱咱给他一半的粮食，他给咱牛犊子和羊羔。想想也是啊，牛羊都饿死了，他们没吃的啊，于是上头就同意了，不过只给了他们四成，外加一箱子丝绸。就这样，仗打完了。”
“那直接谈不就好了，打什么仗啊，咱给他们点粮食，他们把养不起的牛羊给咱，不就行了吗”有人这样说到。
老兵回过头斜眼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你以为蛮子只要吃的？万一破城了，城里的女人都会被带走，那可是生不如死的。你在这，就是在保护你娘，你老婆，懂不懂啊你。”
“我们还没老婆呢。”
老兵笑了笑：“到底年轻啊，你别看我三十咯，我老婆可年轻啊，…今年过了年就二十六了，我还有个十岁的儿子，长的和我可像了。”说这些的时候，老兵脸上洋溢着幸福。
“你们有没有听到啥动静啊？不会是蛮子来了吧。”有人问到。
“别疑神疑鬼的，这都快五更了，蛮子要来早来了。”
老兵站了起来看着城外，依然是一片黑暗，但是他也听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就像是微风拂过湖面一样细微的变化，但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喂，小子，给我拿弓箭来，把箭头点着。”老兵目视前方的黑暗，旁边的人给他拿来了弓和箭。
他拉满弓，瞄向了远处的一个草垛——这是他们提前放好的，就是为了防止蛮子夜袭。
黑暗中的草垛看起来比白天小了很多但是他凭借着经验，一箭就射中了。看着火光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又点燃草垛，照亮了一大片空地，伴随着这一切的，是越来越清晰的声响。现在每个人都听到了，只是在等待着最后的确认。
所有人，都看向了草垛。
一个黑影窜了过去，又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黑影窜了过去。这时一切都已成定局——蛮子来了。
“快！蛮子袭城了！快射箭！！！”老兵用尽全力大喊着。所有守城官兵都紧张了起来。
“在哪啊，看不见啊！”年轻的士兵紧张地看着前方，除了草垛旁窜过的一个个黑影，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你去通知其他人。剩下的人，先把城墙底下的草垛都点了！别让蛮子上来。然后就是射啊！！！别管那么多，把箭射出去！！！”
“这能射中吗？”有人一边疑惑，一边把箭射向黑暗，“蛮子到底来了多少……”话音未落，那个人的脖子就中箭了。
老兵看着那个倒下的人，恐惧瞬间占据了内心，他听到了“嗖、嗖”的射箭声，却分辨不清是蛮子射来的，还是他们射去的。
直到又有人倒下了，这次射进了眼睛。老兵听着俩人痛苦的大叫，才明白他们已经成了活靶子。
“快蹲下，别露头！”老兵指挥着这群第一次站在战场上的新人，感到了无比的绝望。他知道想要守住今夜，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他想起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如果今夜破了城，他的妻子将被蛮子掳走，儿子一定会被杀。想到这里，他把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
“大家！！！咱身后，就是咱的娘！咱的老婆！咱的儿子！如果守不住，死的可不止是咱啊！等蛮子靠近了，他们就会往上爬，到时候他们就不能射箭了，就是咱们反击的时候！”
等，只有等。
他听着蛮子的喊声越来越响，马蹄声越来越响，射箭的“嗖、嗖”越来越小，他知道，时机到了。
“兄弟们，射！！！”
他站起来拉满弓瞄向城下，看到蛮子正准备越过城下的草垛。他一箭射中了最前面的那个，又一箭，又是一箭。
此时，除了射箭，他别无选择。一旦蛮子攻上了城头，想要守住，就真的不可能了，这群新兵都没怎么练过就被拉来守城，和蛮子肉搏，不可能赢。
他们不能撤，城里的人是他们的全部，只有等到其他守军前来，才是唯一的希望。
等，只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