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琉璃震惊,却没想过事态如此严重,后悔昨日没让侍卫将龅牙活活打死!
但打死一个奴才有什么用,该死的是姓董的恶棍。
董玉兰险些昏死过去,但还是撑过来了,继续道,“当时我嫂子正怀有身孕,得知我哥死了,受不了打击便流产,我那侄儿都成型,再过几个月就生出来了,就这么嫂子的娘家人把嫂子接了走,嫂子走的当晚,就传来消息说,我爹也死了。当时我想死,但我还有我娘,为了我娘我也要活下去。谁知,当晚我娘便吊死在房梁上。”
叶琉璃深呼吸,长在红旗下生在新社会的她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悲剧,但却生生发生在身边。
气得心疼。
董玉兰突然不哭了,笑出来,是绝望的苦笑。“这个时候,董家重新上门,父债子还,让问我还钱。然而我哪里有钱还,我想拼命,但奈何我一介女流,打不过、吵不过,却被迫按了手印,卖身为奴。”
叶琉璃恨得想杀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王妃,您说如果民女从一开始便卖身为奴,民女的父母哥嫂,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曹玉兰绝望道。
“玉兰,不许这么想!你记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若是信我,就好生养着,我叶琉璃现在没实力,却不代表永远没实力,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仇,会杀了那个姓董的!”叶琉璃一拳打在床上。
曹玉兰一愣,绝望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真的?王妃您愿意帮民女报仇?”
“帮,一定帮!”叶琉璃声音肯定,“只要你相信我,咱们有朝一日定会报仇。”
曹玉兰一咬牙,眼中闪过狠毒,“是,民女相信王妃。”
说着,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下床,噗通跪下拼命磕头,将头磕得巨响,“只要王妃帮民女报仇,民女这条命就是王妃的了,民女发誓一生一世效忠王妃,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叶琉璃将可怜的姑娘扶起来,“好,既然你有这决心,咱们就同仇敌忾,不就是四大家族的董家吗?一天打不倒我们打两天,两天打不倒我们打三天,总有一天,要么他们死,要么我们死!”
曹玉兰再次拼命磕头起来。
人发起疯真是拉不住,叶琉璃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董玉兰从地上拽起来。
董玉兰起身后却问了个问题,“王妃,奴婢昨日昏迷间隐约听说,您让董家明天送卖身契来,您说他们能送吗?会不会直接来要人?”
“”叶琉璃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一句话当英雄一世爽,转身火葬场。
她英雄情节一上来,竟然忘了自己还岌岌可危。
然而心里虽忐忑,但为了让曹玉兰安心,叶琉璃还是硬撑着干笑两声,“要人?他们敢?当我们家王爷是摆设?”
曹玉兰神色犹豫,“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告诉王妃。”
“何事?”叶琉璃问。
曹玉兰道,“是这样,奴婢虽然昏迷,但却是半睡半醒,大概一个时辰前,有一名自称主院来的丫鬟对这院子的丫鬟嬷嬷说,王妃不是真正的王妃,叶家不愿将嫡女嫁给残疾的王爷,便将府里的弃女扔过来,说好听,这是皇上赐婚,说不好听,就是打发羞辱王爷,”一边说着,一边偷眼去看叶琉璃的面色,“王妃,真的是这样吗?”
叶琉璃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她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半对半错,我在叶家不受宠是真的,但叶相将我嫁过来也并非羞辱王爷,而是不想害王爷。”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岚芳园的丫鬟嬷嬷对她那般态度,怕是将她当成叶家人对付了。
她很冤啊,她连叶家人是方是圆都不知道。
“不想害王爷?奴婢不懂。”玉兰道。
叶琉璃立刻绞尽脑汁的开始编故事,“这么说吧,叶家嫡女就是我嫡姐才华横溢、美若天仙,追求她的男子从京城南门一直排到京城北门,从前九贤王又帅又美还能干,皇上将叶家嫡女赐婚给九贤王自然没问题。但如今九贤王他这样的情况迎娶叶家嫡女却不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知晓,若某些人因得不到叶家才女嫉妒而来加害九贤王,你认为九贤王有自保的能力吗?”
叶琉璃也不想帮势利眼的叶相圆谎,然而不圆谎,别说整个王府,怕是整个溱州人都得来挤兑她。
玉兰恍然大悟,她苦笑,“王妃一语点破梦中人,奴婢家破人亡,不正是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如果奴婢家中有权势,或者奴婢容貌丑陋,便没这悲剧了。”
叶琉璃暗暗松了口气,相信了就好,相信了就好。
然而说服曹玉兰自己没用,她得说服包括王府下人在内的所有人。
真是头疼啊。
“你姑且先休息,我去看看王爷的情况。”叶琉璃起身。
“是。”玉兰立刻答道,对新主子无比服从。
叶琉璃就这么出了院子,向主院而去,一路上收获白眼无数自不用说,但当她入了主院时,前脚刚踏入门槛,就听院中有人来报,“这位嬷嬷,请上禀王爷,就说溱州董家,董传良求见。”
房间内,翠竹和碧竹刚伺候九贤王梳洗,两人正准备的将用过的温水端出去,就见叶琉璃冲了进来。
三人一打照面,伴随着两声尖叫,一盆水险些扬叶琉璃身上。
叶琉璃眼疾手快,身形一闪便躲开,她身后的丫鬟却倒了霉。
碧竹刚要破口大骂,但顾忌对方身份是王妃,到底还是忍住了,“奴婢该死,冲撞了王妃。”语调阴阳怪气。
虽然叶琉璃听着不舒服,但这个时候不是和这种小喽喽扯皮的时候,她伸手将两人拽了出去,紧接着关了门。
门旁有门栓,她怕外人闯进来,顺手将门栓也插上。
晨曦温暖,金色朝阳透过薄薄的窗棱纸射入房间,在空气中映出了一条条光线。
光线洒在离窗不远的金丝楠木雕花榻上,榻上有一人,慵懒地斜靠着,身上穿着纯白丝绸卧袍,领口微敞,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以及一双精致的锁骨。
美人在骨不在皮,东方洌的美,是从骨子里散发,而非外表。
因为头上包着绷带,所以乌黑亮泽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也因为他低头看书,那发丝垂下遮住面颊,也掩住一条条狰狞的火吻之痕。
当见到这一幕时,叶琉璃愣了半晌,好一会才从这美色中缓过神来。
而从始至终,木榻上的那位一直淡然地看着手中书卷,未抬头看一眼。
叶琉璃心中嘀咕额的老天爷啊,这家伙毁容残疾还能美成这样,如果没毁容,不得美得惊天地泣鬼神?
赶忙收回了惊艳,叶琉璃冲了过去,“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
杂而不乱的长发之间,他半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洒下一小片阴影,“董家。”
叶琉璃点头如捣蒜,“我承认,从前是我的不对,我弄破你的头,但那也是你说要剥我皮,怪不得我,何况我还为你疗伤,给你做药,咱们理应扯平!至于得罪董家我我还不是为你?当时街上人来人往,董家下人目中无人,他是否瞧不起我不重要,但我代表的可是贤王府,就相当于他蔑视的是整个王府。喂你说话啊”
“你打扰本王看书了。”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叶琉璃冲了过去,想将他手上的书抽掉,但到底还是没敢。
她干脆蹲了下来,让自己与躺在小榻上的人同高,“你会帮我,对吗?”
他未理会。
叶琉璃更着急了,她如何不着急?如今她说好听了是王妃,说不好听呢?王府的下人都能对她爱答不理,都能集体挤兑她,她没武功、没银子,身边连个帮衬都没有,好容易有个愿意跟随她的丫鬟,现在还没能成功下床呢。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如果现在九贤王将她扔出去,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九贤王继续看书,无论面前女子如何着急,却与他无关一般。
叶琉璃欲哭无泪。
说好的金手指呢?
叶琉璃一边想办法,一边在房内到处乱看,当见到靠在小榻上的东方洌时,灵机一动。
“喂,我说王爷。”叶琉璃凑了过去,“你能给我讲讲十个月前的大火吗?”
肉眼可见,九贤王周身一僵。
东方洌周身杀气骤起。
叶琉璃二话不说,后退三步。
乖乖,这残疾虽然腿废了,但双臂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她还记得成亲当晚喜娘的惨叫以及墙上喷溅似的血迹。
说来这东方洌也是个怪人,房内的血迹虽被下人处理干净,但却依旧能闻到淡淡血腥味。
喜娘穿着红衣服死,变鬼也是厉鬼。
这种房子放在现代,那便是活脱脱的凶宅,而东方洌却不肯换房间,硬是躺在凶宅里坦然自若的看书。
“既然你不愿提,那我自己检查了哈。”说着,就伸手去脱其裤子。
东方洌再没闲心看书,“叶琉璃,你是不是活够了?”
“当然没活够,就是因为想活,所以才要检查你的腿,”叶琉璃激动道,“咱们做笔交易如何,你留我一条狗命,我保你一双狗腿?不不,是好腿。”
东方洌一惊,一把抓住叶琉璃的衣领,“你的意思是,本王的腿能治?”
叶琉璃试图去掰他的手指,拯救自己的衣领,“先让我检查一下再说,行不?”
“本王只问你,是否能治。”他的声音很慢,一字一句,迸发血腥。
叶琉璃欲哭无泪,她连检查都没检查,如何确保是否能治?难怪人人都说太医难当,这群握手权力的人才不管你大夫是人还是神,反正就要无条件治好病。
然而,叶琉璃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她一咬牙,“抱歉这位王爷,不检查无法确定能不能治,你就是掐死我,我也确定不了。”
其实叶琉璃没说的是,即使检查,她也未必能检查出来什么。
虽然略懂中医,但她学的主要还是西医,西医十分依赖检测仪器,在没有任何检查仪器的情况下,她如何诊断?
东方洌的腿伤首先排除骨病,若是骨伤极其病变,中医可以诊断出,排除骨伤的情况下就要考虑神经系统损伤以及神经系统病变。
人体内部的活动、调节以及人体与外界环境发生联系,对周围环境刺激给予反应,都是通过神经系统传达给大脑。
神经系统分为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系统两部分。
中枢神经系统由脑和脊髓组成周围神经系统是中枢神经系统发出来的一条条索状的东西,长短不一,分布到全身各个器官,以支配这些器官的活动。
虽不敢确保东方洌就是神经系统损伤,但根据其成因和症状,也能定下大半。
尽管西医有一套面诊方法,但想确诊最好的方式是核磁共振和肌电图。
放开叶琉璃的衣领,东方洌面色“好,本王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治好本王的腿,你要什么本王就给你什么。”
叶琉璃整理了下衣领,深吸一口气,下一刻,本嬉笑谄媚的面容却沉定严谨,“好,一言为定。”
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叶琉璃心里是无助和崩溃的。
她哪能说治好就治好,她是人不是神!
然而这些吐槽,也只在心里想想,不敢出来,无论如何,先把董家的事应付过去再说。
想着,叶琉璃就伸手将系在东方洌腰间的腰带解开,脱了他的外衣。
这还不算,紧接着就要脱他的裤子。
饶是镇定如贤王,也是大惊,“叶琉璃,你做什么?”
叶琉璃即将碰到腰带的手顿了下来,“做什么?当然是给你脱衣服啊,不脱衣服怎么检查?在没有检验设备的情况下,触诊太重要了,而且你病患处是在腿,不脱裤子我怎么诊断?”
却见东方洌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才恍然大悟,“你在害羞?”
“”
“诶?你为什么要害羞?给你擦身子的丫鬟不就是女的吗?”叶琉璃不解。
“她们不同。”
在这些上位者的眼中,奴籍的人和牲畜没什么区别,但叶琉璃不懂,这句话在叶琉璃的耳中味道就变成了她们是通房丫鬟,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多次,用不着害羞。
“那个啥,虽然我们没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但好歹也是夫妻了,”叶琉璃耐心解释,“再者说了,你现在害羞也晚了,该看的,前天晚上我都看完了。”
这个是实话。
“”东方洌。
于是,东方洌就在清醒的条件下脱得一丝不挂。
东方洌眉头紧锁,暗暗告诉自己,叶琉璃和那些奴籍丫鬟没什么区别,不用在意,但心中依旧别扭。
相比之下,叶琉璃却十分坦然。
她先仔细检查了东方洌的腿部和腰部,却见没有明显伤口,“趴在床上,仔细回答我的问题。”一边说着,一边帮其翻身。
叶琉璃将食指和拇指压在他的后颈处,“这里可有疼痛,可有知觉?”
“无痛,有知觉。”东方洌回答。
叶琉璃继续向下,“这里可有疼痛,可有知觉?”
“无痛,有知觉。”
“好。”
一指远的地方,叶琉璃就问一次,一直到了他的腰椎,叶琉璃发现,直到腰部,病人也是有知觉的。“有失禁的情况吗?”
东方洌皱了皱眉,隐隐窘迫,“没有。”
叶琉璃点了点头。
双腿无知觉同时不失禁,仅有双腿失去知觉是否可以排除中枢神经受损以及多发性单神经病?
“可以了,请平躺。”说着,叶琉璃再次为其翻身。
东方洌很想将面前女子双眼挖掉,因为他不希望任何人间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然而现在还不是杀掉的时机。
而沉浸在严谨工作状态下的叶琉璃丝毫未发现东方洌的杀意,开始进行下一步触诊。
接下来要检查他的浅反射和深反射,尤其重点检查腹壁反射、膝腱反射和跟腱反射。
“请腹部放轻松。”叶琉璃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一点东方洌无一丝赘肉的腹部。
东方洌微微咬牙,深呼吸一口气,却发现在这个可恶的女人面前,根本做不到完全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