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青昭突然想到摄魄蛊,秦如雪说过,可化大繁为大简。对!蛊毒无非是侵害五脏,脑,血脉,肌肤,看刘劭的样子,肝气郁结,寒气凝滞血脉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种类的蛊,但是也可想办法先行医治,见效果后再作后议。
青昭有了心思,缓缓抬起头,正看到了燕儿,她的神色似乎有了些变化,她眉毛压低微微眯起了眼睛,青昭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刘劭突然问道:“姑娘可有办法?”
青昭想了想,一咬牙道:“有。”
她并未说出自己的诊断,只是从包中取出了月息丹,说道:“殿下可先服下这个,症状会稍有缓解。”
燕儿刚要接过,却见刘劭自己伸手接了过去,他看向青昭,微微露出笑意,然后直接将药送入口中,燕儿急忙递来水。
青昭一惊,她以为太子会叫人试药,却不想这样信得过她。
“服了这个药就可好了?” 燕儿问到。
青昭摇摇头道:“可暂时抑制病情,太子殿下久病,身体羸弱,受不住根除的猛药,所以先要缓解,恢复些时日。”
燕儿还是有些怀疑。
“你确有办法根除?”
青昭心中有了定数,说道:“有。”
出了寝殿,她好好的松了一口气,这殿内太安静,感觉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出来可算是解放了。
潘遥潘远真是寸步不离,青昭刚一出来,就急忙迎了上去。
潘远耐不住的问:“怎么样了?”
“我应该有办法,却不敢说十拿九稳。”
潘遥急了:“那可是太子,没有十足把握,怎么敢医啊?”
青昭耸耸肩膀道:“那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三个人说着,就见陈总管带着一个婢仆迎了过来。
“这是令宝,让他带各位去侧院歇息一下吧。今晚有个晚宴,庆贺陛下赐婚。燕儿姑娘特别嘱咐,好好招待几位。”
那叫令宝的小厮笑的十分殷勤。
“几位是贵客,在府中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小的,能伺候神医,真是我的福分。”
青昭打量着这个令宝,心想这东宫真是不同于其他地方,连这样的小厮穿的也十分干净光鲜。
潘遥客气道:“打扰了。”
“哪里哪里,潘侍卫客气了,你们也不常来,小的想伺候各位还没机会呢。今晚咱们府里请来了建康城里最好的歌舞班子,几位休息好了可要早点去啊。”
说着几人就往侧院走去。刚进到侧院,就听到了一个妇人的声音。
“让你别出来,怎么这么不听话,快回去!”
几人看去,就见那妇人三十岁上下,略消瘦,一手撑着伞,一手上拉扯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往角门外走去。
“这不下雨,打什么伞呢?”潘远奇怪的问道。
青昭好奇的看着那孩子的背影,也觉得奇怪。
令宝忙解释道:“那是府中厨娘,近来她的小孩生病了,传说打伞能避灾,所以才这般紧张。自从太子殿下生病以后,这府中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一般,先是太子妃病了,而后府中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地受伤,或者晕厥,真是邪门了。”
华灯初上,东宫中立刻热闹了起来。
青昭山中清修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刚到傍晚,府中就彩灯高挂,门廊下也都缀着红绸,一群群衣着华贵的名门贵胄挤满了庭院,下人们各自奔跑忙碌,女眷们穿金戴银争奇斗艳,三三两两的在花园饮酒闲谈,伶人也都装扮妥当,往来穿梭。前殿青昭去不了,想来也很热闹。
青昭在园内闲逛,只见两个官家女眷在假山边聊天。
“你这个镯子是在琳琅阁买的吧?”
“是啊,买那天还碰到萧致绣了呢。她说要进宫见潘淑妃,特意来挑选首饰。”
“她都是太子妃了,应该去巴结皇后啊,怎么去找潘淑妃呢?”
“是啊,都说太子和始兴王最不和,也不知道萧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说话的女子转身看到青昭路过,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穿着寒酸,不禁“呲”了一声。
“去给我们取点糕点来。”
青昭解释道:“我不是府中人,不清楚糕点在哪取,二位可寻个婢仆问一下。”
女子生气道:“让你去,你就去,不知道在哪就去问,我们哪还让你吩咐做事?”
青昭暗笑,这官宦的女眷就是嚣张啊。
这时一边走来了一个美貌女子,身姿袅娜,穿着嫣红的舞裙,想来应该是个舞娘。
“要不我去吧,我看那边有侍者,好像端着糕点。”舞娘解围道。
“那就快去啊,还在这说什么。”两个女子盛气凌人的命令道。
那舞娘也不生气,转身就要去。
青昭伸手扯住了她,心中有些抱歉,为了自己平白让她被人呛了一顿。
那舞娘也是一愣,看向青昭。
“怎么还愣着?快去啊。”贵女那颐指气使的劲,实在让人讨厌。
青昭正想出言怼回去,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冷姑娘,多日不见了。没想到你是太子的贵客啊。”
青昭回身,竟是何偃笑吟吟得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
她想了想,也对,这何偃本就是太子的下属,这个时候自然应该在这里,只是身后那人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样貌还不错,左手持一折扇,着一身亮黄色对襟长裾,腰间以彩绳悬挂一块羊脂玉佩,打扮甚是花哨,眼中更是有一股轻浮之气,不住的打量着那个舞娘。
青昭施礼道:“何大人。”
“刚才去见过太子,才知道你原来是殿下请来的神医,怪不得能轻而易举的断了固远县的案子。”
身后那男子闻声看来:“哦,她就是何兄提到的那个女子?”
何偃好像不是很想搭理这人,只略略的点了点头。
刚才那两个官家女子,听到这番话,着实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丫头,竟是太子的客人,还跟尚书之子有交情,不免有些尴尬。
“我们不知姑娘是……”
何偃没等二人说完,便对青昭说道:“冷姑娘,前方有一古树,姿态甚妙,不如与我一同去观赏一下?”
青昭会意得点点头,回身看向舞娘道:“谢谢。”
那舞娘怔怔的点了点头。
与何偃同来的那人看他离去,便与舞娘说起了话。
“没想到,京中男子竟是这般打扮,比女子还娇俏。”二人走远后,青昭说道。
“他叫周绩文,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最爱拈花惹草,给他父亲,就是礼部尚书周秉惹了不少麻烦。”
青昭好笑的看看何偃道:“从你嘴里说出纨绔子弟四个字,还真是别有一番意味。”
何偃听出青昭在拿自己打趣,也并不生气。
“心清又何必在意形浊呢?”
青昭点点头,确是如此,这何偃虽然举止轻佻,但是那日为帮袁粲,他匆匆而来,可见义气,公堂之上可引经据典却又不违背律法,可见其心智澄明。
正想夸他两句呢,就见何偃便指着前面的两颗树说道:“你看,我没说谎吧,这两棵树,枝丫纠缠,感觉欲拒还迎,像不像两个情意绵绵难分难舍的情人?”说着,说着脸上又露出哪种不正经的窃笑。
青昭长叹一声,这人还真是正经不到一刻,聊了一会,天便黑透了。
潘遥匆匆寻来说:“晚宴开始了。”
青昭却有些乏累了,说道:“你们去吧,我回房中歇息一下。”
服了药,她在榻上打坐,一是调息练功,二是她还需要仔细回忆《觅魂蛊篇》的内容。想出治疗太子的具体方法,这才是现下的当务之急。驱蛊无非相斥、相吸、扼杀三种办法,即知这种蛊侵蚀肝脏,遏制血脉就有法可破,只是凶险,青昭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青昭起身将揣测的几种方法,一点点的记在纸上,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得惨叫。
“啊~~”这声音也太渗人了。
青昭听得惊心,急忙走出来,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来到了花园湖旁。
就见刚才那个舞娘,披头散发的飘在水上,嫣红的衣群随波飘弋,看起来像浮在空中睡着了一般。
青昭不觉皱起了眉头,看来又要管闲事了。
陈源大喊着:“令宝令阙令齐,你们快把尸体捞上来。”
那个叫令阙的小厮确实勇敢,想也没想,噗通一声就跳了下去,将绳子拴在了尸体腋下,众人合力将尸体捞出。
旁边又是傍晚见到的那两个女子,看到舞娘的尸体,吓得脸都绿了,悄声说:“刚才看到周绩文在拉扯着一个舞娘,你看是她吗?”
另外一个女子侧过身紧闭着眼睛说道:“我不敢看啊,如果是的话,那女子当时是不愿意的,莫不是周绩文耍混奸杀?”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燕儿突然出现,冲着二人冷声问到。
燕儿的眼神,青昭是见识过的,这两个女子看到燕儿更是快吓哭了。
不多时,周绩文便被东宫的侍卫押了过来,一脸的茫然。
尸体被打捞了上来,虽说都是京城权贵,但是这里毕竟是东宫,大家都不敢靠前多事。
“去通知京兆府,过来验尸。”燕儿吩咐道。
青昭也不管别人,挤进人群走到尸体旁,便开始查看。
这女子容貌秀美,心思纯善,刚才还活生生的,现在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实在让人惋惜。青昭心中暗暗发狠,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凶手。
细看来,她鞋跟磨损起毛,几根稻草和头发缠在了一起,脖子上有一条淤红色的勒痕,手腕有被咬过的痕迹,指甲里血污,指尖有些薄茧和蜡迹。青昭闭上眼,使劲的在脑海中还原这个场景。
当她若有所思的起身时,发现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她,心中纳闷:他们看什么呢?
这时何偃站出人群对众人说道:“这是太子请来的大夫,临时帮着验看一下尸体,没什么可奇怪的。”说着,转身冲着青昭挤眉弄眼一番。
青昭此刻没心情逗笑,回头看到了刚才下水打捞的几个人,心中有了一点灵光,想着便冲出了人群。
那周绩文看到尸体,已经吓瘫了,一直冲着周秉叫喊。
“父亲,救救我,我没杀人。”
这时令宝突然说道:“哎,她衣服露出的那是什么?”
陈源凑近,从那尸体的衣领处拿出了一根五彩丝绳。
看热闹那两个女子嚷道:“我认得,这是周公子栓玉佩的那根彩绳。”
众人闻声,顿时一片哗然。
“还真是他啊。”
“平时就行为不端,这次算是惹下大祸了。”
刘劭坐在抬辇上,看着湖对岸的一切。
燕儿将事情大概告诉了他,接着担忧的说道:“殿下如果真是这周绩文奸杀,后面的事可就麻烦了。这舞娘是咱们找来的,周秉一定会为这个独子求情,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也不能帮他徇私,一旦真的定了罪,周秉定会嫉恨咱们东宫。得罪了他,不是更助长了那两府的势力?”
刘劭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他又怎会不知这些厉害,只是现在这情形已然骑虎难下了。
周秉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跪下就磕头,声音砰砰作响,可见是真的使了大力。
“殿下,小儿确是冤枉的,他虽然平时有些浪荡,但是断不敢做这样杀人的恶事啊。求殿下放过小儿吧。”
“周尚书快快请起。”刘劭现下确实很为难。
现在京中势力多是南平王和始兴王的人,这个周秉平日里也算中立,如果此事处置不当,就是把他直接推给了那二人。
这时,后院又传出了一个女子的惨叫。
只见潘遥潘远拉拽着一个妇人,从院门外走了出来,青昭也紧随其后。
几人站定,青昭十分不屑的看了看周绩文,转而对侍卫说道:“放了他吧,他不是凶手。”
何偃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问道:“你不会说这个妇人就是真凶吧。”
青昭面无表情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