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乃四战之地,几十年来魏蜀吴三国纷争不断,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上百场,最终还是被东吴控制,成为吴国东部的门户,独占长江天险。
但最近几年,魏国对荆州越发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引军来犯。
而长沙为荆州重镇,同时也是武烈皇帝孙坚的起家之地。濮阳逸被任命为长沙太守,足见朝廷对他的看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濮阳逸已经站在了濮阳兴的身后,看了看桌上的信,又看了看濮阳兴,问到:“信你都看过了吧?”
“是,孩儿已经看过了。”
濮阳兴说道:“那好,为父也不多说什么了。”
其实濮阳兴也已经猜到了濮阳逸想跟他说什么。
父亲能有今天,全靠左将军朱据的提携,非但不介意濮阳逸魏国叛将的身份,而且一路举荐,做到了长沙太守。
而这个朱据,正是孙权幼女鲁育公主的夫婿,封为云阳侯,同时也是太子一党的重臣。自然而然,濮阳逸也被认为是太子一党。
说起太子和鲁王两人,关系原本极为和睦,同居宫殿之中,并没有尊卑之分。虽然二皇子孙和被立为太子,但是吴帝孙权却极为宠爱四子孙霸,封其为鲁王不说,还将其留在宫中,一切按太子礼仪。
后来以顾谭和吾粲为首的大臣认为此举不合礼制,上书孙权要求鲁王出任地方。鲁王虽有才能,但器量狭小,以为太子勾结大臣想要谋害自己,于是广结党羽,培植羽翼,四处诋毁太子及太子宾客,想要取而代之。
此后,两人的斗争愈演愈烈,逐渐蔓延到朝堂之上,已成水火之势。
朝中原本就有几位重臣不和,处处相争,都希望借趁机将对方打倒。还有一大批官员想借此机会巩固势力,提升官位。其中,陆逊、吾粲、朱据、诸葛恪等人都拥护太子,而步骘、吕岱、全琮、吕据则希望改立鲁王为储君。
其实濮阳逸身为一介武夫,又远离朝堂,本不愿掺和这场储君之争。可是太子与鲁王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鲁王手下的一些将领为了讨好鲁王,屡次打压弹劾太子手下,而濮阳逸身为朱据的下属,也被波及。多次有人举报濮阳逸治军不严,纵容下属,严重失察之罪。
去年,南阳太守孙宏竟上书朝廷,弹劾濮阳逸寒食节不禁明火不食凉食,意图叛吴返魏,幸得朱据从中调节,才将此事压了下来。此事过后濮阳逸明白再也无法独善其身,加上与孙宏交恶,开始倾向太子一方。
这些年南宫与鲁王虽然争斗互有胜负,却从未伤到根本。
直到今年初,太子因其母王夫人之事与吴帝孙权产生嫌隙,这也让孙权开始有了重立太子的想法。而鲁王孙霸及其党羽在一旁虎视眈眈,煽风点火,太子孙和开始担心自己储君之位不稳,于是开始了他的小动作。
就在上个月,孙权单独召见杨竺,期间谈到孙霸,杨竺不假思索的称赞孙霸才能,却被宫中太子的眼线听到,眼线将此事告知了太子。太子得知此事后极为害怕,召集宾客商讨,并请朝中重臣上书孙权不要罢免太子。
太子太傅吾粲连夜起草奏折,诸多大臣联名上奏。怎料群臣的上书请奏让孙权颇为不满,吾粲在朝堂之上步步紧逼,惹得孙权龙颜大怒,鲁王等人更是趁机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结果吾粲被下死牢,顾谭、顾承等多人被流放,陆逊更是悲愤而亡,太子一方损失惨重。
而幸免于难的一些太子党大臣开始思考对策,而作为太子党的一员,濮阳逸还在回府路途中就得到了建业传来的消息,路上遇到了赶来的丁大人。
这些事在普通人听来可能会惊掉大牙,但是在官宦子弟中,却已经如数家珍,见怪不怪了。
濮阳兴虽然顽劣,但从小生长在太守府,又有众多老师教导,自然比普通人懂得的多。但他天性豁达,也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就算天塌了,还有上边的大人物顶着,轮不到他这种小人物出面。
“兴儿,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陆相刚刚亡故,吾大人也行将处斩,太子这次算是吃了一场大败仗。不过自古立长不立幼,太子殿下虽然软弱,但也极为贤良,想来陛下暂时还不会另立南宫,因此倒也不必担心。只是你以后做事,可千万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是,爹,孩儿知道。”
濮阳兴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小小布衣,谁会闲着没事来抓自己的把柄。
“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震撼了,此刻濮阳兴只想回房静一静。
“兴儿,还有一件事。”濮阳逸缓缓说道,却又没有马上说是什么事,眼睛一直盯着濮阳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什么事?”
濮阳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觉得今天的濮阳逸有些奇怪,不像是以前那个刻板严厉的父亲了,又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见自己产生错觉了?
濮阳兴有一种预感,濮阳逸接下来要说的事必然跟他关系极大,否则濮阳逸不会这么犹豫。
“兴儿,你可有意中人?“濮阳逸轻声询问道。
”你刚说啥?”
濮阳兴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随口回了一句,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又回道:“爹,孩儿整日练功读书,不曾有意中人。”
嘴上虽然毕恭毕敬,心里却炸了锅。
平时父亲只会考校自己的兵法武艺,从未对其他事上心,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又或者是,父亲想要给自己做媒?
也不知为啥,濮阳兴心里涌过许多奇怪的想法。
莫非是哪家的大小姐看上自己了?
难不成是政治联姻?
会是谁呢?
李督军的女儿?可是刚听说她上月已经嫁人了。
张祭酒的女儿?可千万别是她,自从上次自己说了她一句长的土,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每次见面都没有好脸色。
不过她虽然小姐脾气大了些,长得却挺有姿色。
“嗯,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濮阳逸并没有在意濮阳兴刚才的失态,若是他知道刚才濮阳兴心里在想啥,定会狠狠打他一顿。
“没有就好?”
濮阳兴有些诧异。
“哦,兴儿啊,你年纪也不小大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我会让你娘上点心,若是哪家有合适的姑娘......”
“爹,此事不及,一来孩儿年纪尚小,二来孩儿尚未有寸功,未报国,怎敢先成家。”
濮阳兴未等父亲讲完,连忙打断,生怕濮阳逸讲下去。自己可不想那么早成家,每天被人管着哪有现在这样自在。
“嗯,你能有这份心,为父很欣慰。你确实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建功立业的时候了。眼下太子元气大伤,正是用人之际。你虽然武艺不佳,但却颇有些小聪明,只是你经历尚浅,还需磨练一番。为父打算让你去建业,去朱将军手下效力。”
濮阳兴心里又是一惊,其实他早已过够了每日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太守府虽然好,可一个地方一旦呆久了,总会想着去外面更大的世界。
“全听父亲安排,只是不知何日动身。”
“不急,等一个月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