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老汉一把把捡起遗落在地的马刀。“咔嚓、咔嚓”折成几段,统统扔出凉棚。
又追到棚外边。大声地用突厥语怒斥。
连比带划,让他们滚得远远的不许再回来。否则不仅会割下他们几十只耳朵,更要砍断其手脚。所以趁现下还没有瘸腿少胳膊的,大伙儿赶紧逃,最好逃进大漠深处彻底消失。以免再让我家花儿公主看到你们这几个龟儿子的鬼模样令她恶心,吃不下饭,喝不进茶。
又追加一句。说若是花儿公主为此瘦了一两,就让每人割下一斤肉来赔偿,烤焦了去喂野狗。
至于这烤焦的人肉,野狗是否喜欢吃。或者还嫌弃之。那也不必去管他。
那几个胡服壮汉心中十分恐惧,嘴巴里吱吱唔唔连声答应。爬起身来,扶了那头领,扛着两把大铁锤,慢慢地走向湖边的草滩。
草滩上有十几匹马聚集一处,正低头吃草。时而抬起头来打几个响鼻。
夕阳斜照,背上金色的马鬃在风中飘扬。几十只马蹄踢踏声响,溅起片片尘土;光芒映照之下,扬起的尘土如升腾的金雾。
乌老汉心中一动,到凉棚外喊住那个头领仔细问了几句话。
问过话,乌老汉回到凉棚。对众人说道:“老汉方才看那些在草滩上吃草的马匹,似训练有素的军马。以是追上去询问他们。”
“果不其然。这几人是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都支的属下,说是与人相约,要去第五烽那里请一部佛经。”其时大唐已灭东突厥汗国,漠北的十家可汗均已归降于大唐。这阿史那都支被朝廷封为左骁卫大将军。驻扎在漠北,随时听宣。
箬花奇道:“我高昌人喜爱捧经念佛,莫非这些突厥人也想皈依吗?”
咯咯笑道:“乌叔。人家大都督、大将军都学那大唐的皇帝,派人去取经书。一门心思想要皈依我佛。你咋不肯随我父王学佛呢?”
“我看那。乌叔你干脆把怀里那本被你翻得破破烂烂的小书扔了吧!干脆也皈依了佛祖。如何?”
乌老汉摸摸胸口,那本每日必翻看的《古兰经》在怀中藏得好好的,不由放心。说道:“人之信仰,各有异同。勉强不来,勉强不来的。”
珑飞心道:“自己怀里这本佛经,我爹爹想必也是每日翻看。”
心下不由猜想,或许父亲他也是一名释家的弟子。说不定还曾遣人远行取经,取经人如同玄奘法师,千辛万苦方才取回自己怀中这本《金刚经》。
不知他的这一本经书又是从何方的佛土请取?父亲他只因珍爱这本经书,故此随身而藏,片刻不离它。
这本经书的经文博大精深,师傅指点自己学过几轮,却依旧一知半解。
想到此节,心中起了个念头。当抽空好好地诵读书中经文,每字每句,烂熟于心。更须多多地思想其中真切内涵,用心修习以明其无上义理。
一时脱口而出,唱了几句书中的经文:“须菩提!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
“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
珑飞他小曲未哼,倒唱起经文来了。
清亮的梵音在凉棚里久久回荡,穿梁绕柱,不绝于耳。
众人聆听之下,一时心生清净。连厨房中两兄弟都探头出来,侧耳倾听。
静默片刻。坐在圈椅里的老人站起身来,轻轻拍了一下桌角。
说道:“咱们走吧。无相之人,仍要觅归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