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宣布文试结束的铜铃再次响起,考生鱼跃而出,有人一脸自信,也有人垂头顿足。
更多的人则围作一团,与人讨论考题。
“今年这题可真难,士农工商,哪个不重要,非要分个高低贵贱。”
“自然是农,商者多诡诈,正所谓无奸不商嘛。”
“兄台此言差矣,若无商可做,我南昭国税收从何而来?再多百姓,也无法填补商人带来的繁荣。”
“你这么说……”
偏耳去听他们的言论,易云心中微澜,缓缓定下神来,为下一场考试做准备。
毕竟文试已结束,写过的考卷不能重来,且去担心过去的,不如去准备迎接未来。
小憩片刻,站在正中的教习便宣布进行第二场考试,辩试。
辩试考验的是一个的分辨能力,以及梳理能力,考题有可能是辩数,也可能是某个事件,就比如今年的考题。
易云再次来到考场,看教习分发试卷,略有些紧张的摊开考卷。
毕竟文试他是没有信心了,接下来两场考试必须好生发挥,如若有误,想再进国道院就读,可就难了。
试卷铺开,如一片无暇的雪地,易云填上姓名编号后,再去看考题,又是皱眉不已。
西宁国有繁花院,子欲切花换酒钱,繁花一斤一壶酒,空壶有三换一壶,美酒十壶花已尽,试问切花多少斤?
易云一时怔住,苦笑连连,这题出的巧妙,得需细细算来。
他自幼跟随哥哥流浪,对待钱财等数字很是陌生,一般都是哥哥处理,现如今有了翎夕在身边,更是全副身家都交由她打理,哪儿曾考虑过此类问题。
这也就导致他对于算账一类的事情毫无头绪,譬如眼前这道题,更是无从下手。
他伸了伸手,奈何考场肃穆井然,不好掏出糖来缓释情绪,只得深吸口气,一点点的细算。
时间匆匆而过,铃响之前,易云依旧没能想出合适的答案,微叹了口气。
这题也太难了……
看着考场中已有不少考生自信交卷,他暗自安抚自己,切莫焦虑。
……
落叶城。
今日晴朗,小城内热闹如昔,一名黑衣男子迈着步子,款款走进安乐巷。
他头脸遮掩,仅余一双犀利的双眼在外,不时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包裹在黑衣中的身材高大魁梧,随着巷道的深入,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如粘在地面般,每一步都十分踟躇。
时光荏苒,蹉跎了岁月,也浑浊了他那颗心。
最后一间院落的门被推开,男子犹豫了一会,大步流星的跨了进入。
韩羽正坐在树下乘凉品茶,见有人来,忙起身戒备,手上掐诀,一道淡蓝色的咒印浮在胸前。
“什么人?”
男子没有答他,转身关上门,静静的盯着韩羽看着,仿佛要将他额头皱纹一丝丝都数清,又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看个通透。
韩羽暗自心惊,此人竟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倘若是神教来的刺客,岂不是……
等等!他的身形好生熟悉。
韩羽眼皮一跳,胸前的咒印散去,颤巍巍道:“小……小天,是你吗?”
见对方认出自己,男子也不再遮掩,摘下兜巾,露出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庞,正是雷霆领主易天!易云的亲哥哥。
韩羽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望着面无表情的易天,心中五味杂陈。
小天,你……终于来看爷爷了,这些年,教我好生想念。
可是……可是他已成为雷霆领主,那可是仅次于神教教皇的地位,还会认我这个爷爷吗?
“韩羽!”
就在他思潮起伏时,易天突然道出他的名字,语气如面庞一样冰冷,不夹杂丝毫感情。
这一声使韩羽最后的念想破灭,瞬间心如死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小天,你如今……连声爷爷都不愿喊了吗?你不认爷爷了吗?
孩子……
韩羽老泪纵横,痴浑的双眼闭上,道:“小天,你今日来……是来杀我的么?”
易天不语,甚至看到韩羽落泪,他也没有一丝动容,由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搁在桌上。
“这些年的养育,我还了!”
语气依旧冰冷,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感情出现过一般。
韩羽不去看银票,而是望着易天的脸,关切道:“小天,你瘦了。”
易天没有搭话,继续问道:“他去了哪里?”
“谁?”
“易云!”
易天念出自己弟弟的名字时明显起了杀心,语气中的寒意更锐,直逼人面门。
“他…去了何处,你难道不知?”
“他去了南昭国京都?”
易天似乎早已猜到答案,转身丢下了一句话:“下次……别再让我碰到你……必死!”
究竟是怎样的心肠啊,那可是自幼将他养育大的爷爷,那可是他儿时最为信赖,最大的依靠。
下次见面……竟说杀就杀吗?
见易天离开,韩羽再坐不住:“小天……孩子……让爷爷好好再看看你。”
可惜,易天也再听不到他的挽留,化作一阵黑影,消失不见。
即使听到又能如何?杀伐果决不带丝毫情感的雷霆领主会留下吗?
显然不会。
老榆树的枝叶随着风摇摆,带起一阵“哗哗”的响声,亦如石桌上那一沓银票被吹落的声音。
韩羽颓然坐下,冉冉飘起的茶香失了味道,寡淡如水,若再品一口,就会发觉其中的苦涩。
小天……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