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日子,掐着指头算也就过去了,在苏漪雪的记忆里,不长不短的两星期,有聒噪的蝉鸣、操场的胶皮蒸腾出的暑气、顺着脸庞滑落的汗水,还有不时见到的张亦风的欠揍表情。发生了许许多多能够被写进青春日记的事,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比如苏漪雪在饭后悄悄跟着他回教室,集体训练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往四班瞄上两眼,苏漪雪呵护着自己小小的秘密。
张亦风本来不算白的,经过了军训更黑了。
苏漪雪就是喜欢他这样“健康”的肤色,被眼镜封印的所谓“颜值”和眼镜背后长长的睫毛。
第一天正式上课的时候,课间,苏漪雪在二楼的楼道里“偶遇”了一次他,她刚想礼貌地打一个招呼,张亦风已经笑着回应了,眼神和往日少了些调皮,多了些可爱。
心中的喜悦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消散,他目光,看向的是她身后。
苏漪雪不敢转过头去看,装作上楼的样子,和张亦风擦肩而过,余光瞥见了一个女生。
张亦风的班主任教数学的,女的,四十多岁,泡面长发,粉色镜片的眼镜,日常粉色的口红,很显气质,在苏漪雪的认知里,是为数不多的稍微能够镇住他这个“混世魔王”的,虽然说成绩好老师也不会过多为难,但是在他们班主任那里,优等生必然是要遵纪守法的,像张亦风这一类“非典型性优等生”,不太受老师的喜爱。更巧的是,他们班主任也姓张,根据同极相斥的原理,也就自然可以见到,张亦风与他们班主任一直不对付。
张亦风刚进入四班,就认识了一堆新的“狐朋狗友”,每天勾肩搭背,摇头晃脑。
其中有一个小白脸,苏漪雪心里不得不承认,长得至少是比张亦风帅,也是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吃饭靠颜值,就凭小白脸比张亦风优秀得多的成绩和出众的颜值,也足够赢得众多女生的追捧了。苏漪雪对小白脸不太感冒,只是羡慕小白脸能和他做兄弟,自己和张亦风的可怜交情,连日常朋友都不好做。
某一个不知名的下午,苏漪雪刚从教室门口踏出一只脚。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一顿机关枪式的批评,差点没把她吓得缩回教室,以为是陈师太在教训谁,仔细一听又不像,这才放心地探出头。
背对着自己的,正是隔壁的班主任。
啧啧啧,真可怜,是谁又被骂了。
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点,老张对面这个毛茸茸的发型有点眼熟啊,眯起眼一端详,不错不错,正是张亦风。
记忆又回到了刚认识张亦风的时候,脸上是一样的无所谓,对面是一样暴跳如雷的班主任,历史总是以惊人的方式重演,跌进苏漪雪的脑海中,一遍一遍撞击她的心。
后来的苏漪雪,无数次回忆起初见这个可爱男孩的时候,反问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屑一顾,心里一开始涌现出来的情感,其实是羡慕吧。
羡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做的恶作剧,张亦风的小小恶作剧,每次都让苏漪雪见识大开,没想到恶作剧还可以这么玩,而自己就像有公主气的傲娇小女孩,厌恶男孩子一切开玩笑嬉戏式的恶作剧,屁颠屁颠的去给老师打小报告。
羡慕他可以坦然地面对老师地批评,可是自己不行,一被老师责骂,泪珠就会咕噜咕噜,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老师看见了语气也会立马温和。一开始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底是揪心的疼,后悔莫及,觉得自己没有做好。
三年了,张亦风也长大了,至少他没有表现的像初一的时候那么漫不经心,他学会了用沉默,微微低头,来面对老师的杀气,苏漪雪心里知道,看上去有那么一些悔过的样子了,他心里还是很轻松的,毕竟久经沙场,只不过他的班主任是真的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才刚开学,没必要为以后自己一年的生涯埋雷(谁知道张亦风的算盘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张老师高三的时候又做了他的班主任呢。)
那时候的男生们都喜欢互相开开玩笑,玩一些特别的游戏,来缓解每日被班主任紧绷的学习神经。
不用过多描述,苏漪雪也能够知道了个大概这群男孩子在玩什么,相信对面的读者们也都懂。
一下课,男生们三个一群四个一党,拥到一起,挤到厕所这个老张没有办法“管辖”的新天地,开启了玩笑。
坏就坏在,即使老张进不了男厕所,但是校长和余主任可以,坏就坏在,余主任就是这么闲,鬼使神差进了高一走读班教学楼的男厕所。
南中规矩多,谈恋爱是一不许、带手机是二不许,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老师愿意、校长允许,分分钟就能给你轻则口头警告,重则留校察看的处分。
他的死党小白脸,不幸被抓了,在和男生们一起嬉闹的时候,张亦风自然免不了被波及。
所以也就有了苏漪雪看见的,他被老张抓在门口一顿训斥,并被罚写六千字检讨的惩罚。
苏漪雪也没有想到,在外人看来人才辈出,好学生生产工厂的南中,也会发生这些事情。
还好这次小白脸英勇就义,当了“挡箭牌”。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就是小白脸的“刑场”。
“愚公”今日依旧是他笔挺的脏黑色西装,站在升旗台下,手里拿着一纸文件。
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小白脸的“判决书”。
“查高一(四班)×××同学,和同学玩危险游戏,造成不良影响…经学校研究决定,处以…”
“愚公”者浑厚的嗓子,可真像古代的县官断案,就差两边的人儿给他喊“威武”了。
即使张亦风再调皮,苏漪雪也不想看见他被处分,六千字的检讨,也足够给他一个教训了,由衷地感谢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