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宗道只咬着一点,衡阳派弃徒刺杀吕渊,而不说衡阳派抗行税法的事,这其实就是在表示,皇帝已经对衡阳派下了最后的通碟。
之所以不直接说衡阳派抗税,周荣已经懒得听宗派扯皮了,他现在就一个意思,不管衡阳派靠着谁。
顺从皇权则生,抗逆皇权则灭。
衡阳派刺杀吕宗道侄子,被吕宗道率兵踏平,关我朝廷什么事?
你说没我允许吕宗道调不了兵?
调兵确实是我准了的,得到消息那天我就答应了吕国公,准他调兵报仇,总不能食言让功臣寒心吧。
再说了,吕宗道吕宗道一堂堂大宗师还灭不了小小衡阳派?
如果不是为了要照顾当下如今正道六派敏感的神经。
周荣哪来找这么多借口,直接就灭了衡阳派,巨人与大人之间的博弈,小孩子瞎掺合什么。
吕宗道本身则是要拿衡阳派立威:动我吕家的人,想好怎么承受大宗师的怒火了吗?
什么不是你干的?我不管!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
周荣吕宗道从阶级利益上达成了共识:
“衡阳派这小兄弟得调教调教啊。”
周荣准备用衡阳派人的性命,放出一个信号,宗派交税,这个是他的底线。
政治要素之一就是明确底线。
阶级斗争就是一个在相互试探底线,挑战底线的过程。
近的不能说。
举个远的栗子,
古代的阶级斗争中的皇权与相权斗争就是如此。
因为丞相主管天下大小事,所以实际上天下大事的执行决定,都是先由丞相召集相关官员进行商议,然后形成统一意见,再呈报皇帝进行批准或者再议。
这种情况下,相权和君权就在某些面上,形成了对立。丞相可以反驳皇帝的决定,皇帝也可以不批准丞相的意见。无形中,就存在矛盾对立。皇帝强势,则君权强于相权,皇帝羸弱,则相权强于君权,
这就是一个相互之间底线不断被打破的过程。一旦没有坚持住底线,权利就会不断流失。
其中两个极端的栗子。
汉武帝一朝,丞相就成了应声筒,被换了好十几个,这就是君权强于相权。
曹操狭天子以令诸侯,汉献帝刘协就是个傀儡,这就是相权强于君权。
至于皇权强势时为什么不废掉相权。
确实废了,朱元璋时废了丞相制度,却没留下好的制度与皇权相补充,皇权明面上达到了顶峰,然而皇权也不是胜利者。
丞相是百官与皇帝的缓冲,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同时也制衡着皇帝。
废了丞相后朱元璋朱棣都是马上皇帝,文官如温顺的猫咪,丝毫不敢炸刺,权利很集中。
然而后面的皇帝少了丞相缓冲挡枪,开始直面百官。
皇帝亲身下场与文官掰腕子,逼格直降,甚至与文官对喷,失了威严,百官就少了敬畏。
明朝的文官集团喷皇帝成了常态,不喷皇帝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而除了明朝历朝历代有哪个官敢常喷皇帝?
魏征算一个,那是碰到了李世民。二人名传千古
天子威严一落千丈,底线再三被打破。不得不扶持宦官与文官抗衡。最终文官集团得寸进尺,中后期天子几乎成了傀儡。
以至于明朝养出了一批吸国血,食民膏的文人集团。
真正打天下的皇一代,面对皇权不会有一丝的让步。
周荣的野心很大,他不仅要压服四方,他更想奠下万世基业。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宗派子弟只知宗派,世家子弟只知世家,都是国中之国。
他又不能一刀切,不然恐怕真成了孤家寡人,他也不想让大夏朝几百年后沦为世家的玩物。
环视如今的朝堂诸公,全是世家宗派的人物,甚至他的开朝兄弟相当一部分也是来源旧世家宗派。另一部分也成了新世家。
如今屠龙者成了龙。
阶级立场发生了改变,理想是打天下时谈的,如今是谈分蛋糕与长远利益的时候了。
只有打破阶级的封锁,让朝中官员流动起来才有可能让大夏活得更长远。
周荣要做的就是就是平衡各方力量,并打开局面。先让基层乃至中高层体系流动起来。
就是全国中进行考核“科举”。
因为自古流传下来的人才选拔就是“举贤制”。
在朝廷需要人才时,由地方乡老,朝中公卿,政府大僚推荐人才。
这样选举来的人,多半称为贤良。
贤良选到了政府以后,照例由朝廷人员提出几个政治上重大的问题,向他们请教,这叫策问。
再根据他们的回答情况,挑选任用。
事实上,这种制度已经被世家人员玩坏了。
地方被门阀世家把持,朝中大员也都是世家子弟。
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世家们相互交换利益,选出的全是世家子弟,至于策问,只是走个形式。
所以百年后朝堂被世家操控不足为奇,周荣乃至历朝皇帝几乎都是世家出身,深刻明白其中的道道。
如今此时朝中勋贵人员在周荣授意下提出“科举”一事。
就是周荣打破怪圈的一种尝试。
以往历代明君皆有尝试,只不过都被现实狠狠拍了个跟头,最终心灰意冷,政策全都无疾而终。
周荣就是要撞一撞这个南墙。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丞相姚杰不发一言已然默许,副相范廷义,皇叔周岩则明确表示支持,英国公吕宗道又恢复了吉祥物的状态。
不少世家官员已经急了,他们入局太晚,话语权很低。
入局早的世家人员首推当朝丞相与副相。
可是他们显然已经提前和周荣有了利益交换。
姚杰还顾及着世家身份不发一言。
范廷义本就是世家不重视的庶出子弟,成为大宗师后才被拉入本家主持大局,直接明确表示全力支持科举。
周岩是皇帝的自家人,周荣的铁杆,吕宗道又基本不问朝政。
眼看事情要成定局。
就见礼部尚书文丰安咬咬牙,上前跪拜道: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爱卿起身,有何不可?”
周荣一脸和颜悦色。
文丰安也算是打天下老兄弟了,兢兢业业,终归还有一份情分在。
“这……不合规矩…礼制…”文丰安伏身不敢看周荣,讷讷言道。
周荣哈哈大笑,
“什么规矩不规矩,这天下规矩,皆由朕定,朕说可以,就可以!爱卿莫要胡闹,且退下吧。”
文丰安无奈,只得长叹了口气,起身回列。
尽人事安天命吧。
后方众多世家人员心中一凉,就立即有人快步上前,
“陛下不可,官员选……”
话还未尽,就突然感觉如同被什么凶兽盯上,汗毛倒竖,心中一阵惊骇,如同天要塌下来一般。
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连要说什么都好像忘记了。
周荣淡淡瞥了他一眼。
轻飘飘来了一句
“来人,乱棍打将出去。”
笑道,
“既然诸位爱卿都不反对,那接下来我们立个试行章程。”